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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湄进到白鹿阁后径直进了宋天生的书房。  她之前虽无法进入,但在白鹿阁外潜伏月余,对四周的环境及宋天生日常作息也有了大致了解。  白鹿阁共五层,平日里,他除了顶楼的卧房,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位于三楼的书房。  白鹿阁在外人院里甚至书院学生的眼里,只是一个藏书阁。  然明湄觉得,它被称作乱葬岗更为贴切。  明月皎洁,她借着光在房中寻了一遭,并未任何发现。  且房间内,除了藏书,似乎真的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明湄站起身,环顾四周,正想着是否再接着找,余光一撇,突然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房间东南角的墙上,挂了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女童,长发束髻,杏眼弯弯,俏皮明丽,身着粉蓝色的纱裙,手里捧着一卷书,站在讲堂外的窗户下。  应是在课上调皮捣蛋,被先生赶出来罚站。  明湄看了眼右下角,并无署名。  她往其他墙面上看去,尽是些山水鸟兽之作,且还有两幅失传已久的画作,因此这幅画便优显突兀。  明湄在墙的四周摸了摸,并没有机关。  她正想掀开画看看后面的墙面,便听到上方‘嘭’的一声巨响。  像是屋顶塌陷的声音。  明湄盯着深深皱了下眉,迅捷的躲到阴影里。  姑娘,动静能小点吗?  片刻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湄猫着腰从窗户往外看,黑漆漆一片,并不见人影。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过来,明湄正想回到那副画面前,又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  她直觉不对,探头一看便见一个红影从楼上一跃而下,破开大门上方的灵壁,灵巧的跳了出去。  明湄回头看了墙壁上的女童画,画上女童面庞如一支盛开的白兰,笑容洋溢,溢着满足和愉悦。  但她来不及再细瞧,悄无声息的出了书房,跟着贺虞丘出了白鹿阁。  白鹿阁的灵壁,若无贺虞丘破坏,她进不来亦出不去。  出来后,她直奔书院中唯一的湖泊。  湖泊不远处便是先生授课的讲堂,再旁边,便是男子寝舍,亦是此次宾客的落脚之处。  湖边有供人休息的长亭,长亭里,坐了两名男子。  一位身着灰扑扑的道袍,眉发苍白,长绫遮目,乱糟糟的胡须遮了一脸,看不清面目。  正是白非有。  而另一位,身着绛紫色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紫红白玉腰带,上挂墨玉玲珑腰佩,手持一把黑色折扇,在月光泠泠下傲然挺立。  他似带了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优雅,逼得明湄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了脚步。  她弯下腰,向上拱手,极为恭敬的唤了一声:“公子。”  紫衣公子缓缓回过身,看见她轻微的勾了勾唇,声音低沉且撩人:“回来了。”  若是贺虞丘在场,就算不被此人的华丽声音撩到腿软,也能被他的面容迷的七荤八素。  男子生了一幅极为勾人的桃花眼,里面荡漾着淡雅如雾的星光,长眉若柳,鼻骨挺拔,棱角分明的面容上透着些许冷峻,然眉目间流露出更多的却是  妩媚?  或许还有一个的词更适合他——妖孽!  明湄没有抬头,轻声应了句‘是’  南竟抬了抬手,她便听话的直起身,走了过去:“这位,便是子非道长。”  明湄看了眼坐在长亭里的白非有,拱手问好:“明湄见过道长。”  白非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阿虞回来了吗?”  显然,方才在白鹿阁门口他已经瞧见了她们。  明湄道:“贺姑娘已经出了白鹿阁,只是走的急了些,不知道去了何处。”  白非有道了声谢,起身便走,被南竟一把拦住。  “道长莫急,”南竟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笑道:“道长还未告诉我,宋院长请道长进白鹿阁所谓何事?”  “据南竟所知,道长与宋院长虽为师兄弟,但早在三十年前便断绝了师门关系,道长不要告诉我,他请你进白鹿阁,只为喝茶叙叙旧。”  白非有回过身来,慢悠悠道:“七殿下,贫道与宋师弟虽已形同陌路,但毕竟有同门之谊,贫道应邀入白鹿阁所为何事,似乎与殿下并无多大关系。”  况且,宋天生邀他进白鹿阁确实只喝了一杯茶,其意嘛,怕是在试探他的真假。  眼下应该早已识破了他。  “不过殿下大可放心,贫道既已接了圣旨,便是应下了殿下的请求,殿下所求之事,贫道定竭力而为。”  说完,不待南竟再讲话,甩了甩拂尘快步离去。  白非有一句一个‘请求’,这般大不敬的话南竟竟也不恼,明湄揣度片刻,低声问了句:“殿下,这位子非道长究竟为何人,为何殿下煞费苦心甚至向圣上求旨亦要请此人出山?”  南竟背对着她,似笑非笑道:“普天之下,能与宋天生抗衡、破他灵障的,并无几人,这位子非道长便是其中之一。  “且此人与宋天生自幼一起长大,极为了解宋天生的日常习惯,虽然两人半生未见,但人的习惯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南竟摇扇缓缓笑:“同门情谊,这话讲出来,怕是他自己都不信”  “倒是今夜带你入得白鹿阁的女子,颇为有趣,”南竟问:“是何来历?”  眀湄将今夜所闻之事汇于他听,并道:“她名贺虞丘,昨夜与子非道长首次碰面于明月客栈,并非道长的徒弟。”  “你方才讲,她进白鹿阁,是为绑人?”  “是,进到阁中,她便径自上了宋天生卧房的屋顶,并未有寻物迹象,应是友非敌。”  “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所寻之物万不得落入他人之手,在寿宴结束之前,一定要将东西寻到。”  明湄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低头应下。  贺虞丘出了白鹿阁,直奔翀羽书院大门。  太凶险太凶险,她方才与宋天生交手用了五成力,却不过在他手下维持了须臾。  为了八个死魂丢了自己的小命,实在不值得!  不过,她总觉得她忽视了一件事……  眼看已经到了大门处,贺虞丘刹住了脚,突然反应过来,抬起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  傻了吧唧的,她真是傻到家了才会跑!  宋天生的把柄都到手了,还怕他不跟自己走吗?  她是打不过,可不会谈条件吗?  关于他的事情,她闭嘴不言即是。  虽然,这件事情有些惊世骇俗!  只是一来,宋天生用何方法修炼何术皆与她无关,说句难听的,她既不是救世主亦与那些孩子非亲非故,做何要多管闲事?  二来嘛,宋天生威望如此之高,这些事情她说了也不见得有人信,倒不如成全了她的生意。  贺虞丘在原地蹲下,思考接下来是原路返回白鹿阁,还是明日直接找宋天生摊牌……  “阿虞”白非有鬼魅般的出现在她身后,将贺虞丘吓了一跳,指着他大叫:“你为何在这儿?”  白非有一脸认真道:“我方才看到你和一个陌生女子进了白鹿阁,觉得很危险,便留在外面等你。”  贺虞丘眯眯眼,问他:“你怎么知道白鹿阁有什么危险?”  说完又自顾自道:“哦,我忘了宋天生是你师叔,你应该了解他的为人。”  白非有没想到她知道了这层关系,一时没有说话。  贺虞丘仰着脖子讲话很累,便伸手拽了拽他的袍子,道:“师父啊,你能蹲下吗,徒儿这样讲话好累。”  白非有歪头:“为何阿虞不站起来。”  “跑累了,歇会儿。”  白非有哦了声,乖巧的蹲了下来。  贺虞丘看他这么老实,趁热问道:“道长,你师父是子非道长吗?”  白非有点头。  “宋天生是子非道长的师弟,也就是你的师叔?”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白非有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他师父子非道长已经二十年未出山,世间知道他存在的人都没几个,更别提他与宋天生的关系。  贺虞丘摸摸鼻子道:“……偷听的。”  不止偷听,她还偷窥了。  “那你为何要假扮你师父来参加你师叔的寿宴,难道你师父……仙逝了?我还听说有什么圣旨来着,所以你为了不抗旨,便般作你师父的样子前来?”  白非有默不作声的看了她许久,看得贺虞丘有点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我讲的何处不妥?”  白非有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阿虞想象力好丰富。”  贺虞丘:“…………”  白非有接着道:“师父并未去世,好端端地在山里待着呢,他只是不想下山,所以才叫我替他来。”  贺虞丘:“……就这样?”  白非有:“大概就是,师父以前不小心欠了个人情,这个人眼下有事相求,但事情不太地道,他怕师父不应,便以宋天生大寿为由,求了道圣旨。”  贺虞丘心道,此人倒是厉害的很,一道圣旨说求便求了。  “师父不愿见宋天生,更不愿前来为他祝寿,但圣旨难违,我只好扮作他的样子下山。”  “所以,你之前说的因为怕鬼才假扮老道士这种不靠谱的理由,是骗我的?”贺虞丘盯着他:“你不怕鬼。”  白非有默不作声,却不停的拔手里的拂尘。  贺虞丘不忍再看,扭过了头,算了算了,怕鬼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虽然他是个道士。  不过,方才听宋天生讲的那句“师兄早已与老朽断绝师门情意,又怎会因为一道圣旨下山为老朽祝寿”,想来这宋天生还是极为了解子非道长的。  一抬头看见白非有正盯着她,奇怪道:“怎么了?”  白非有:“这个世间,本只有两个人能识破我。”  贺虞丘一时没听懂:“啊?”  白非有道:“能一眼将我看破的,一个是我师父,另一个是宋天生,他术法高深,又了解师父的脾性,定会识破我。只是他眼下还不清楚我到此处的目的,只会派人盯着,却不会拆穿我。”  “可你”白非有看她:“是个例外。”  贺虞丘一听便懂,白非有为求安稳,定是在自己身上施了障术,在没有法术的常人眼里,他便是子非道长的模样,连声音也不会有任何异样。  到了她这里,明明他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在她听来都该是苍老无力的,可她却听到了他原本的声音,甚至能看到他的胡子是粘上的。  贺虞丘洋洋得意:“这便是证明我的法力高深吧。”  白非有坚决地否定她:“不,你虽然不弱,但你打不过我,不对,阿虞连宋天生也打不过。你能识破我,肯定靠运气。”  贺虞丘:“…………”  这种师父,谁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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