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什么人,师父这么在意他…”除了她头一次有人能让青池这么上心,竹卿微微生出几分小孩子吃醋的意思来。
“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让他自己告诉你。”青池没有回答她,又嘱咐道,“你若是没事,就去多看看他,我不方便去,你师兄他们都在养伤,你替我多去看看。”
“我知道了师父。”竹卿应承下来。
竹卿的身体已经能自由活动,于是她打算一日去看两回。
第二天早上,刘大夫照旧来为玉衡施针,竹卿在一旁看着。没想到刚拔完最后一根针时,玉衡睁开眼睛,缓缓醒了。
刘大夫大喜过望,立刻回去开药方抓药。小学徒也大喜,玉衡醒了,他不用再贴身照顾能回去了,刘大夫让他跟着去拿药,他喜滋滋跟着走了。
玉衡稍微清醒了些,一眼就看见坐在旁边的竹卿。
他长时间没有说话嗓子沙哑,竹卿为他倒杯水又小心扶他起来,把水递到他手里。
玉衡喝口水嗓子舒服一些,对她道:“没想到我醒了最先看到的是你,多谢了…”
竹卿直言道:“你不用太谢我,师父受伤了没法一直来看你,于是让我多来瞧瞧,你不用谢我,谢师父就行了。”
玉衡虚弱道:“我还是得多谢你。”尽管精神不济,但他的脸色在醒了之后红润了很多,嘴唇也不再青紫。
“既然你醒了,你就好好躺着吧,我去跟师父说一声。”竹卿起身预备告辞。
“不要走…”玉衡的语气有些恳求,“我昏睡了不知几天,做了许多梦,梦里全是无边的黑暗我怎么也走不到头,一个人孤零零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你陪我说说话吧,起码没有那么孤独…”
“好。”竹卿没有拒绝。
“你的伤好了吗?”玉衡看了看她左肩。
“全好了,连伤疤也掉了,除了不能用力,其他都好。”自从伤好了以后竹卿自由了很多,耳根子也清净很多,小师妹很少再念叨着让她不要动不要碰伤口了。
玉衡点点头。
无言的沉默。
他俩人的话实在不多。一个心怀鬼胎,一个不知所谓,一个张口难掩心中所思,一个觉得对方说话吞吞吐吐。
明明两人在朋友面前都侃侃而谈,能从睡前谈到天亮,却在面对对方时三缄其口。
从小被父亲像对军营里的士兵那样管教,他克制隐忍从来不敢表露自己的心事。八九岁的孩子连喜欢个什么玩具都要被说贪玩,自己一还嘴就要被打一顿玩具也要被收走。
同年龄的贵公子们可以一起出去吃酒听戏,他不敢,被发现又是一顿打。不做功课也要挨打,做错一点也挨打,亲哥哥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着,自己只是被当成一个为哥哥做垫脚石的人。就像一个影子一样,不能表露情绪不能喜欢什么。
和自己一样大的朋友们早就成家,没成家的也定了亲事,而父母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还好,自己也有了意中人。
玉衡是第一次不想压抑自己的情感,无时无刻都想告诉她他的情意不管她接不接受,就是想告诉她。
可他牢牢记着,父亲让他来,是为了做什么,靠近她,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不说,是不能。
哪怕多看看她也好。
竹卿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发怵。
玉衡移开看她的目光,试着问她:“你能帮我擦擦头发吗?”竹卿不解,他又道:“血沾着头发有点难受。”
沾了水的帕子一点擦去血污,竹卿发现他的头皮破了好大一块已经结成一个黑痂,她试着看能不能用水抹下来,刚一用力,玉衡不禁“嘶”的一声。
“疼吗?”
“有点。”
“那就是不疼。”竹卿直截了当。
玉衡不敢说话,感受着来自头皮的撕扯。忽然竹卿一束头发掉到他脸上,他觉得太痒于是伸手帮她把头发拢到耳后。
“大哥听说你醒了?”门口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出现在门口,从他的视角只瞧见竹卿摸着玉衡的脸,玉衡手摸着竹卿的脖子,两个人脸挨着脸贴的极近。
“嫂子也在啊,打扰了打扰了,大哥我一会再来啊…”络腮胡子好奇的看了两人一眼,跑开了。
竹卿无语,她知道这种闲话往往传的极快,这汉子刚才满眼的兴奋,回去定然会对别人热火朝天说个没完,要不了多久,就会传的到处都是。
竹卿不悦,将帕子扔到盆里,溅起的水花打到玉衡脸上。
“对不住…”
“光说对不住就可以了吗?你看着吧,还不定传什么闲话呢!”竹卿的眼光几乎可以杀人,她对玉衡的态度一向客气,可这时,她杀了他的心都有。
不出竹卿所料,不用一天,她和玉衡的流言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
什么两个人含情脉脉玉衡手一直摸竹卿的脸舍不得美人…
什么玉衡刚醒就和竹卿难舍难分,两个人你亲我啃不顾旁人在场…
更有甚者还传言两人白日在营帐中鱼水之欢,玉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连头伤也不顾了,有人描述的绘声绘色,什么竹卿的腰有多纤细玉衡的手在竹卿肚兜里尽是软玉温香…
一个全是男人的地方,他们的想象力之下,即使是圣女,来到他们中间走一圈,也变成了荡妇。
竹卿不可思议,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在某个角落里,总有人在偷偷说着什么,甚至谣言传进了青池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