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夏亚方才发现了周遭世界的不同。
不再是先前那方宽阔宏伟的誓约之殿堂。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方幽深寂静的庭院，庭院的深处，有一株小树上开出了小巧的白。
自己正坐在庭院的台阶之上，高空则是皎洁的皓月，远方隐约可以听到格兰特海浪潮拍打礁石的轰鸣声。
夏亚认得这里……
这是当初的苍庭王都，大公宅邸深处，那方独属于席尔薇雅的庭院。
在两人刚刚邂逅的那段时间，夏亚和席尔薇雅便是在这里看着庭院里的草，喝着奶茶或者咖啡，度过了一個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但是这处庭院早该在五百年前，便被烧毁在那场苍庭王都的大火之中了才对。
“这是我作为传奇的精神世界，也亦是我心象风景的具现，夏亚哥哥。”
席尔薇雅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也同样坐在夏亚身旁的台阶上，看着远方的天空。
那素白的俏脸上，也因为夏亚先前“感觉好爽”的直白回答带上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羞涩。
“或者说，这里其实就是灵界。”
夏亚点了点头。
按照他所掌握的超凡知识，灵界，其实就是多元宇宙之中，无数智慧生灵内心世界的聚合。
只是夏亚也不知道，居然有将他人的精神体带到自己内心世界的办法。
只能说你们传奇是真会玩。
“那我在主物质位面的肉身呢？”
“已经被我送回夏亚哥哥的家里了，现在还在卧室的床上呼呼大睡呢。”
少女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弧度：“不过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夏亚哥哥的睡颜这么可爱。”
“明明平日里是那么神秘和故作深沉，让人难以看穿，但睡觉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小孩子气。”
夏亚捂脸。
他想象着自己躺在床上毫无防备地睡着，而席尔薇雅则坐在一旁悄悄地看着……
顿时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在席尔薇雅面前苦心经营起来的高冷人设完全崩塌，堪比大型社死现场。
好在席尔薇雅并没有在这个社死的话题上纠结太久，很快便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夏亚。
“这里是灵界，也是我的精神海洋，一切的思绪和心中所想，都会以更直接的方式显现而出。”
“所以，不许撒谎哦，只能够说真心话。”
席尔薇雅直视着夏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那双苍银的美眸中既有些许的期盼，却也带着一丝近乡情怯的怯懦。
“夏亚哥哥，我想知道那一晚的全部经过。”
“以及，在你的心里，我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呢？”
……
这是什么该死的送命题啊？
夏亚在心中长叹了一声。
不过，也确实是时候明了一下自己的内心了。
如果说先前还能用“五百年过去，也许对方早就忘了自己”这样的借口来搪塞。
但是当席尔薇雅的那一吻到来之时，夏亚便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躲了。
或者说其实他也不需要躲，夏亚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很贪心的人，不贪心的人也不会立志要撰写出《异种族风俗评鉴指南。
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只会选择全都要。
而且，很多事情，本来也就只是误会而已。
现在的席尔薇雅，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稚嫩，没有自保之力的小女孩，她已经是西大陆的至强者之一，早就已经不需要靠着那份憎恨来活下去了。
下一刻，夏亚的身体开始迅速虚化。
最终，化为了一团虚幻的，深邃的黑雾。
这是没有物质，唯有精神存在的灵界，所以作为纯粹的精神体，理论上来讲夏亚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形态。
而这种云雾状，正是信息传递最为高效的状态。
察觉到了夏亚的举动，席尔薇雅也迅速理解了夏亚的意图。
从理论上来讲，四环的御兽师还仅仅只是刚刚认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所在，还远无法达到这般自如操控精神，甚至改变精神象征形态的地步。
不过，既然是夏亚哥哥，那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席尔薇雅的身形也开始迅速虚化，同样也化为了一团雾气。
只是与夏亚那深邃的黑雾不同，席尔薇雅所化的精神象征则是一团纯银色的云雾，朦胧而淡雅，美轮美奂。
席尔薇雅的精神体主动朝着夏亚靠近，很快便接近了那团漆黑雾气。
然后，黑雾与银色的云朵水乳交融，慢慢地缠绵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这是精神体联系最为紧密的状态，只需要一个念头和心意，便可以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
夏亚的心念微动。
下一刻，有丝丝缕缕的漆黑雾气，从他的精神象征中溢散而出。
然后，向着那银色云朵涌去。
那是苍庭古国历史残响的最终幕，夏亚用尽最后的力气释放月读，从席尔薇雅的意识深处所剥离改写，切除下来的记忆碎片。
也是席尔薇雅在晋升传奇后，从更高处审视本心之时，在自己灵魂上所发现的空洞和缺漏所在。
丝丝缕缕的黑雾很快便穿透了外围，抵达了银色云朵的最中央。
那是席尔薇雅的灵魂核心，亦是每一位御兽师的命门，是构筑其自我意识与认知的关键所在。
对于任何一位主修精神力的御兽师而言，这都是比肉身还更为重要，绝不允许被外人染指的所在。
毕竟肉体没了，凭借强大的精神力还有夺舍转生或是重活一世的说法……但连自我认知都没了，那就算肉身还在，自己却也不是自己了。
那些邪教团们传播教义，蛊惑信徒，便是使用污染物强制侵染信徒们的灵魂核心，改写其自我认知，方才能够快速培养出那般虔诚的狂信徒。
然而，面对夏亚传递来的黑雾，席尔薇雅却并未选择拒绝。
她主动解除了自己作为传奇的精神屏障，任凭铭刻着夏亚灵魂烙印的黑雾，汩汩流淌入她的灵魂核心之中。
不含杂质的精神能量融入席尔薇雅的灵魂之中。
于是，那一夜记忆的空白与缺漏被填充，补完。
那种灵魂充盈感让她感到颇为舒适，席尔薇雅精神体虚幻的身形微微颤动……整片苍银色的云雾状精神体都随之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许久之后。
那苍银色云雾的涟漪方才平息。
黑雾与银色的云朵重新分开，再一次化为了凝实的人形。
只是不知为何，席尔薇雅那精致素白，宛若瓷娃娃一般绝美的脸庞上。
此刻，却沾染上了一层难以掩饰的红晕。
宛若火红的霞光，久久未曾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