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阳春三月,东北三郡中最靠北的玄郡却没有丝毫变暖的迹象。不仅如此,昨天下的一场雪还如吸血的水蛭般狠狠吸取着空气里仅有的一点温暖。 卯时两刻,秦蓝梦就从家中出来,全身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着。她骑上马,顶着满天的星星,向学堂奔去。 每天都是如此,卯时起床,子时入睡。其实按秦家的经济实力,完全可以请夫子在家教她,但她爹秦万钟却坚持让她去学堂,说是能与他人多接触、交流。说实话,秦蓝梦有时会埋怨她爹,但只要一想起她爹家乡的未婚女子连闺房都出不得,就感觉她爹无比英明。 到了学堂,秦蓝梦将马停在马厩里,自己快步走进屋,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卸掉身上的貂裘、手套和帽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背书。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让背的诗词和文章她早已烂熟于心,但早课背书是学堂的规定,她也无可奈何。 “唉……两个月前就听到皇帝病重的消息,难道他现在还没驾崩么?新皇何时才能登基啊。”没过一会儿秦蓝梦的思维就跑偏了,完全无视面前的书本与身旁其他窗友的背书声。 好容易捱过了早课,秦蓝梦正准备趴在案上补个眠,却被几个窗友的声音搅散了睡意。 “你在看《三国志》?学习这么紧张还有时间看这个?”一个女学生问。 “学习再紧张也要抽时间放松。”看书的男学生道,“难道你们课余不看闲书?哦我差点忘了,你们女子只看些讲才子佳人的烂俗话本,才不看这些史书呢!” “你说什么?”这次不只是那个女学生,秦蓝梦也开口了,“你是瞧不起我们女子吗?” “我说的是事实!”男学生嘲讽道,“你们女子只喜欢看谈情说爱的故事,怎么可能去看史书?就算看了也看不懂!毕竟女子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儿像我们男人,胸怀天下、渴望建功立业!” “是吗?”秦蓝梦不怒反笑,“那我倒要问问你,当今东北三郡的首拓是男是女?” 此话一出,那个男学生立刻语塞,谁不知道当今东北的首拓是秦蓝梦的母亲。 见男学生不答话了,秦蓝梦继续道:“众所周知东北的首拓是人们选出来的,我娘身为上任首拓的女儿,相当选就难上加难,因为之前没有同一家族的人连续当选的!可我娘还是成功了,凭借她从小就有的雄心和努力!而你爹呢?一直混日子,现在在酒楼跑堂!其实只要勤勉认真,跑堂也是值得尊敬的。可你爹经常偷懒耍滑,前几天还因为偷吃客人的菜被扣了半个月工钱吧?你以前说过你爹也爱看史书,怎么,你们男人看史书就看出这个结果吗?” “你、你……”男学生气的面红耳赤,“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能跟我吵,还不是因为你有个离经叛道的爹!你爹既为汉人,就该让你和那些汉女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读些《女诫》《女训》之类的,而不是像冬罗娘们儿一样抛头露面!” “吵什么?”一声怒喝让嘈杂的学堂瞬间归于平静。女夫子一脸怒容地走进来:“书都背完了吗?在这里胡闹!你,把你那本书交上来!大考后再给你!” 到了中午放学时,秦蓝梦叩开家门,却发现贴身侍女冰怜站在大门口等她。 “冰怜,你怎么站在门口?以前可从不见你这样。”秦蓝梦问道。 冰怜一脸喜色:“我是因为大小姐心愿得偿,想早点通知您。” 秦蓝梦:“什么事?” 冰怜却不肯说了,只是笑道:“我就不说了,您还是去问首拓吧,首拓在书房等您呢!” “你这丫头,不是你要告诉我嘛。”秦蓝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猜了个大概,搞不好是那件大事,冰怜不敢随便乱嚷嚷。 秦蓝梦进了书房,一个雍容华贵、神色庄严的冬罗族妇人端坐在书案前,手边黄色的卷轴愈发验证了秦蓝梦的猜想。 “娘。”她有些兴奋也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 “陛下驾崩了。”东北三郡的首拓、秦蓝梦的母亲纳月容佳淡淡地说,“太子继位,估计守孝过后就要选秀了。” “真……真的?”秦蓝梦一把抓过案上的诏书,一字一句的阅读,双手因激动微微颤抖。半晌后问道:“我爹知道了吗?” “知道了,但这几日边境突然出现大量尤鲁国军队,你爹可有的忙了,很晚才能回来。”纳月容佳道。 “那……我也要开始准备了吧。”秦蓝梦真想让守孝快点结束,她完全不担心自己落选,如今国家正需人才,新皇要用高官的女眷笼络人心。而她不仅父亲是正二品骠骑将军,母亲更是东北首拓,自己的优势比其他人来只会多不会少。 没想到纳月容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猝不及防。 “我不准备让你参加选秀。” 还没等女儿一脸懵逼地问出一句“啥?”来,纳月容佳又说了接下来的一番话: “最近东北事情太多,等处理完了,我亲自带你去京城,一方面表达东北的忠心和诚意,一方面请求陛下将你纳入后宫,这样比你去参加选秀要保险。” 秦蓝梦乐了:“还是娘想得周到。” “不过在那之前,你还要回答我一个问题。”纳月容佳的表情突然冷峻起来,像狼一样的眼睛盯得秦蓝梦这个亲生女儿也不寒而栗。 “你入宫后,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想要荣华富贵这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