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蓝梦这些天总是静不下心来,时刻担心着夏青鸢的情况。好在她还算心细,没有在看账本时出现什么纰漏。 皇后手下的人已调查了很久,依然没有眉目,与蒙钰一案牵涉多人不同,这次涉案的只有夏青鸢一人,韶音阁的宫人经过几天的审讯全部排除了嫌疑。那个解蛊能人的身份也查清了,确实有真本事,不是假装的。 皇后还翻看了出入宫门的记录,虽确认夏青鸢没有带外人进宫,但养蛊坛究竟是怎么出现在韶音阁的还有待调查,加之韶音阁宫人已无嫌疑,所以夏青鸢仍是重点怀疑对象。 “秦七子不必太过忧心。”皇后看出秦蓝梦心中忧虑,好言安慰,“我知道你想救夏少使,但这些账目不能不管。若你把精力放在解救夏少使身上 ,账本你定然是无心看了。我昨日去问了陛下,他说你若真想替夏少使洗冤,就先把账本看完。这段日子夏少使在我这里,不会有人对她不利。” 皇后的话并没有让秦蓝梦吃了定心丸,但既然连楚逸都发话了,她也不能违抗,而且她的确不想失去协理六宫之权。 又过了三天,案情仍无进展。雪上加霜的是萧夫人自养好身子后便每日来椒房殿闹一次,让皇后尽快处置夏青鸢。 秦蓝梦曾恳求皇后让自己去探望夏青鸢,哪怕一次也行,却被皇后一口回绝。她说夏青鸢胆小娇柔,见到秦蓝梦后恐怕会梨花带雨地把秦蓝梦的心哭软,那样秦蓝梦便更没心思查账了。 一日,秦蓝梦在查账途中,突然面色一变,弓身捂腹道:“中宫,妾肠胃不适,容妾先去更衣。” 得到皇后允许,秦蓝梦赶快和冰怜离开了椒房殿正殿,但并未去溷轩,而是去了椒房殿偏殿,那里住着她心心念念的夏青鸢。 秦蓝梦的突然到来令临时伺候夏青鸢的宫女珀儿措手不及。 秦蓝梦:“我来看看夏少使。”说着向里面走去。 珀儿问:“七子,是中宫让您来的吗?” 秦蓝梦:“是的。”她撒谎了,因为不想与珀儿多解释。 珀儿说夏青鸢在寝室休息,当秦蓝梦进入寝室后,夏青鸢的样子让她吃了一惊。 夏青鸢并不像皇后说的那般好,她病怏怏地躺在榻上,双目无神、脸色蜡黄,似被抽离了魂魄一般。 “青鸢!”听到秦蓝梦的声音,夏青鸢机械地转过头,看见秦蓝梦的那一刻有点不敢相信,呆滞了几秒后其上身如弹簧一样弹起,揉揉眼睛道:“姐姐……真的是你吗?” “是我。”秦蓝梦快步走上去,握住夏青鸢的手,“我来看你了!” “姐姐……”夏青鸢嘴唇颤动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纷纷掉落下来,含糊不清道,“我、我……” 秦蓝梦的心中一阵酸楚,她将夏青鸢瘦小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青鸢,你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为何憔悴至此啊!” 夏青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停地抽噎,流泪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萧夫人让我抄那些不正经的书,抄了一遍还让抄第二遍,手腕酸僵不说,还污我眼睛、乱我心神。现在身陷巫蛊之事,就算冤情得雪,我也没有脸面见人了!” 秦蓝梦察觉夏青鸢发音有异,忙问道:“青鸢,你的嘴怎么了,为何吐字不清?” “没什么,就是有些上火,口舌生疮罢了。”夏青鸢眼神躲闪。 “才不是这样呢!”一旁的珀儿突然插话。 夏青鸢慌道:“珀儿,别多嘴!” 秦蓝梦:“到底怎么回事,珀儿你说清楚!” 珀儿道:“前天夏少使用午膳时,在饭里吃到一根针!少使的舌头被扎穿了。还有,昨晚夏少使半夜醒来,摸到身边有一毛茸茸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瞧,竟是一颗人头!” 珀儿的话让那恐怖的场景再次浮现于夏青鸢的眼前,她缩成一团,痛苦地抖了起来。 秦蓝梦:“然后呢?” 珀儿:“夏少使尖叫一声就晕倒了,等奴婢唤醒她时,她告诉了奴婢人头的事,可奴婢在殿内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秦蓝梦:“中宫知道吗?” 珀儿:“中宫不知情,夏少使不让奴婢告诉中宫。” 秦蓝梦顿时又心急又心疼,她看着夏青鸢消瘦的面庞道:“青鸢,你怎么这么傻,都被害成这样了,还不肯告知中宫吗?” 夏青鸢哭道:“中宫管理后宫辛苦,近来还要查账,我怎敢麻烦中宫呢?” “那也不能让你被害了呀!”秦蓝梦腾地站起身,“我去告诉中宫,让她为你主持公道!” “不,姐姐别去!夏青鸢扑到秦蓝梦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求你了,姐姐,我一个最末等的少使搞得后宫鸡犬不宁已是弥天大罪,万万不可再给中宫徒增烦恼!” “你……你为何要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明明不是你的错……”说到这里,秦蓝梦对夏青鸢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沉声道:“罢了,我不会告诉中宫,但你以后少看点那些讲女德的书,多为自己想想!” 临走前,秦蓝梦摘下自己的蜜蜡戒指塞到珀儿手中,叮嘱道:“好好照顾夏少使。还有,不许将我来这里的事告诉中宫!” 珀儿诧异道:“七子,您刚才不是说,是中宫让您来的吗?” “不该问的别多问。”秦蓝梦冷冷地瞪了珀儿一眼,吓得她不敢多说什么。 当看到秦蓝梦回到椒房殿正殿时,皇后蹙了下眉,问道:“怎的去了那么久?” 秦蓝梦:“中宫见谅,近来天又转热,妾因贪凉进了太多生冷之物。” 皇后:“要不要紧?请御医看过没有?” 秦蓝梦:“谢中宫关心,妾昨日请御医看过,开了几味药,说没有大碍。” 皇后:“那就好,以后要注意才是,生冷之物易损女子躯体,还是少吃为妙。” 虽然秦蓝梦因探望夏青鸢离开了片刻,但查账的效率并未下降,加之数天的练习,秦蓝梦也熟能生巧,计算的速度愈发加快,直到戌时,算上之前的成果,两人竟已算完账本总量的三分之二。 秦蓝梦从椒房殿回到碧蓝殿后,先是亲手做了一盘点心,又让冰怜帮自己更衣梳妆。她褪下原来的那身曲裾,换上粉杏色交领短袄和茜色马面裙,然后出了碧蓝殿,向辉阳殿走去,冰怜提着食盒紧随其后。 不让告诉皇后,那就告诉皇帝吧。 楚逸此时正在殿内批折子,听见孙和来通报“秦七子求见”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让她进来”。 秦蓝梦进殿行礼,发现楚逸的奏折还未批完,便垂首退至一旁,低声道:“妾先在旁边等着。” “嗯。”楚逸头也不抬。 等到最后一本奏折被楚逸合上,秦蓝梦笑着行至他身边:“妾亲手做了一盘槽子糕,陛下尝尝。” 楚逸这时才抬起头来,看到秦蓝梦的装扮,眼中闪过新鲜的色彩,静了片刻后说道:“从未见你穿过袄裙,你不是最爱曲裾吗?” “正是因为妾以前从未穿过袄裙,所以今天想尝试一下。”秦蓝梦羞涩道,“陛下看如何?” 楚逸轻轻摇头:“这个颜色不适合你。你理智冷静,还是穿冷色更好些,若是夏少使穿这身……”说至此处,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若是夏少使穿定显乖巧可爱、柔婉动人。”秦蓝梦把楚逸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可惜世事无常,她现在还不能出来。”楚逸被秦蓝梦这么一说也关心起了夏青鸢的事,问道:“皇后那边调查的如何了?夏少使近来可好?” 秦蓝梦的眼神黯淡下来:“巫蛊之事依旧没有进展,而夏少使……妾若说她近来非常不好,陛下可会相信?” “怎么会,”楚逸果然不信,“皇后细心仁善,绝不会亏待夏少使。” 秦蓝梦突然跪在楚逸的书案前:“陛下,妾一开始也不信夏少使过得不好,可若夏少使真的安然无恙,妾也不会来求陛下!” 楚逸:“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蓝梦将自己偷偷探望夏少使,夏少使遭罪之事详细地讲给了楚逸。 “竟有此事?”楚逸怒道,“敢在皇后眼皮底下害人,当真胆子不小!” “陛下,中宫这些天忙于整理账务,再加上夏少使本人不想多事,才被小人钻了空子。”秦蓝梦道,“如果此时调查那人身份,对中宫来说又是一份重担,还可能打草惊蛇,所以妾想向陛下请旨,让妾参与调查本次巫蛊之事!早一天解决,夏少使就能早一天回到韶音阁,避免再被暗处的敌人毒害!” 楚逸:“朕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你每天帮皇后查账,还要和太后学习茶道,实在忙碌。若是再参与调查巫蛊之事,恐怕会耽误查账。” 秦蓝梦坚定道:“请陛下放心,妾既来求陛下,就说明妾有把握绝不耽误查账。这么多天过去,查账也只剩下收尾工作了,况且,妾如今的查账效率虽远远不及中宫,但也不会轻易出错,还望陛下允准。” “不是朕不答应。”楚逸仍是拒绝的态度,“只是你做的时间并不长,你说自己不会出错,叫朕如何相信?而且此事摆明了又是太后一方在搞鬼,如果你参与进去,保不齐会被一起陷害。” 秦蓝梦急了,还想开口,却见楚逸摆手阻止,面露纠结之色:“其实朕在想,皇后查的出来也就罢了,若查不出来……那只好放弃夏少使了。” 听闻此话,惊异与悲苦之色在秦蓝梦脸上蔓延开来,良久,才用发颤的嗓音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不救夏少使了吗?” “朕也不愿啊。”楚逸眉宇间多有不忍,“夏少使服侍朕一向尽心,并无过错,何况她刚到及笄之年……但前朝和后宫接下来都会有大动作,不管太后这次的目的是什么,朕和皇后都不能被干扰太久,如果查不出真相,只能以放弃夏少使结束这次的事件了。” “陛下万万不可!”秦蓝梦跪在磕起了头,“妾求陛下不要弃夏少使于不顾!求求陛下让妾调查此事吧!妾会尽量在短时间内查出真相的!” 楚逸的声音突然降了温度:“秦七子关心则乱,莫非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忘了?那天在密室里你可是说过,想要身居高位和荣华富贵,现在难道为了这份姐妹情谊舍弃你之前所求?” “妾不想舍弃。”秦蓝梦吸了吸鼻子,抬头直视楚逸:“妾是个贪慕富贵、追名逐利之人,可这并不代表妾可以为了名利豪无底线、绝情断爱。妾绝不会丢下夏少使不管。最重要的是……栗少使已死于太后之手,如果再把夏少使赔进去,太后的气焰会愈加嚣张,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嫔妃会遭其毒手。” 显然这段话的后半部分才是真正起作用的,它结结实实地戳进了楚逸的心窝,刚才还冷淡漠然的表情逐渐转为犹豫。 他可以不管夏青鸢的死活,但决不能让太后获利。 “好吧。”楚逸思索过后,答应了秦蓝梦的请求,“朕准了。孙和,待会你去椒房殿传朕的口谕,让皇后也知晓此事。” “妾多谢陛下,陛下圣明!”秦蓝梦俯地谢恩。 “朕虽是准了,但是……”寒意森森的话语扎入秦蓝梦大脑,“你若是因调查而耽误查账,朕绝不饶你!” “唯。”秦蓝梦的额角渗出一滴冷汗。 当孙和将楚逸的口谕传给皇后时,皇后的心里可谓五味杂陈。 首先是惊。她万万没想到夏青鸢居然遭到毒害,而她这个皇后还毫不知情。 其次是惧。夏少使在椒房殿被人算计,不用说定是太后、萧夫人等人指使的往夏少使床上放假人头,在椒房殿小厨房做的饭菜里放针,种种迹象都表明,太后在椒房殿内安插了细作。 椒房殿每个宫人的身世背景她都是细细调查过的,可不管她将众宫人的身世扒的如何详细,最终还是未能维护椒房殿的“洁净”。 太后竟然连别人的家世都能伪造的滴水不漏。想到这里,皇后顿觉不寒而栗。 第三种感觉,是一种十分微妙的、连皇后自己都无法准确形容的感觉。 秦蓝梦瞒着她去看望夏青鸢、去求陛下。这份“瞒着”让她心中多少有点不是滋味,虽是夏青鸢不让秦蓝梦告诉她,可秦蓝梦若真告诉了她也无妨。是否秦蓝梦对她这个皇后不再完全信任,又或者秦蓝梦忽视了她后宫之主的地位,各种思绪令皇后心乱如麻,下一秒她又为自己的多忧多思感到可笑。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连宫里的正事都没处理好,还有心思想这些? 既得了楚逸口谕,皇后就必须让秦蓝梦参与巫蛊事件的调查了。她允许秦蓝梦将韶音阁宫人、还有那个解蛊能人再审一遍。 秦蓝梦好容易才得到机会,自然不会有一丝懈怠,她对那些人轮流审问,事无巨细,将它们记录下来,想从中找到破绽。 而查账也是不能耽误的,越到收尾越不能马虎。太后的茶道还逼得甚严,如今的太后再无秦蓝梦初学茶道时的耐心平和,只要秦蓝梦稍微忘了一丁点之前的内容,或是学的慢一些,便会遭到太后的严厉训斥。诸多事情搅在一起,让秦蓝梦有些吃不消了。 “秦七子实在劳累的话,就先歇息片刻,等精神足了再查账,如何?”皇后看着眼皮打架、眼窝发青的秦蓝梦说。 秦蓝梦听了这话立刻清醒了不少,放下笔请罪:“中宫恕罪,请中宫饶恕妾,妾不敢再偷懒了!” “我没说你偷懒,你最近实在辛苦,力不从心也是情理之中。”皇后关怀道,“我看了一下你这几天算的账目,发现有几个小错,若是再叫你勉强算下去,恐怕错误更多。不如这样吧,你把剩下的这些归你管的账本拿到碧蓝殿去,以后你就在碧蓝殿看账本,不必再来椒房殿。查账结束前每日的请安也免了,省的奔波。” 秦蓝梦脸红了,不敢看皇后,小声道:“多谢中宫关怀,妾真是羞愧难当。” 皇后问:“夏少使的事你调查的如何了?” 秦蓝梦:“妾愚钝,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不过妾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可以查明真相!” 秦蓝梦把账本搬到碧蓝殿时的确轻松了一些,主要是在心理上。皇后虽然温柔和善,但毕竟是后宫之主,气场和威严还是摆在那里的,她不得不时刻绷紧神经。如今回到自己宫里,她觉得绑在脑子上的铁链一下子断开,浑身上下都舒畅无比。 “陛下和中宫让七子您协理六宫,七子还真是尽心尽力。”霁霖笑着给秦蓝梦端上一杯羊奶。 秦蓝梦端起杯子饮了一口:“你伺候人的功夫见长,我好像从未说过自己喜欢带膻味的羊奶。” 霁霖道:“七子体恤下人,为了给奴婢省去麻烦而不曾说。但上次奴婢给您上了脱膻的羊奶,见您皱了下眉头,奴婢就猜到了您的口味,这次没有脱膻便端上来了。” 秦蓝梦突然问:“对了霁霖,你是何时入宫的?” 霁霖:“回七子,奴婢是一年前入宫的,最开始进的莳花局。各位新封嫔妃入宫后,少府把莳花局的一些宫女调到各宫打理院中花草树木。奴婢有幸调到了七子宫里。” “这样啊……”秦蓝梦沉默了一会儿,夸奖道,“这么说,在我把你和芷萱的位置调换之前,你从未学过服侍主子?那你倒聪明,学的挺快,竟没出一点错。回头我要多赏你了。” 霁霖谦卑道:“七子过奖了,专心伺候七子是奴婢的本分。七子您还要查账,奴婢就不打扰您了。”说完便退了出去。 秦蓝梦看账本看到子时,困倦到了极点,梳洗过后便就寝了。正巧今晚是冰怜 值夜,她将冰怜唤至床前,轻声问道:“那人现在到何处了?” 冰怜亦是轻声:“快了,估计后天早上就能到了。” “很好。”秦蓝梦信心满满地笑道,“既然找不出线索,干脆就从帮凶身上下手吧。” 到了冰怜口中所说的“后天”,一场好戏在椒房殿中上演了。 “中宫,妾将账本都看完了,请您过目。”秦蓝梦恭恭敬敬地将账本呈上。 瑾芳把账本拿到皇后面前,皇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秦七子辛苦了”,就听得外面大吵大闹的声音: “这都几天了,中宫还不打算处置夏少使吗?” 话音落下,萧夫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椒房殿,象征性地向皇后行了个礼,然后瞪着皇后嚷道:“请中宫尽早处置夏少使,还妾一个公道!” 皇后对萧夫人的做派早就习以为常,她笑吟吟地说:“看来萧夫人的身子是彻底好了,都能发出响如锣鼓的声音。不过我还是劝你平心静气,要知道怒能伤肝!” 萧夫人喊道:“中宫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妾必须讨个说法!如果中宫不肯处置夏少使,妾就不走了!”说罢跪坐在地上。 皇后的脸色没有因萧夫人的无赖行为而变得难看,依旧笑容可掬:“夏少使我自会处置。只是比起此事,还是萧夫人你的身子更为重要。前几天秦七子发现那解蛊能人实力欠佳,可能没解完你体内的蛊,还是换个人吧。若你体内仍有蛊虫正好赶紧解掉。”随后道:“请大师进殿!” 说完,只见一个苗人打扮的男子进入殿内。萧夫人狐疑道:“这是……” 秦蓝梦道:“这位大师祖上是湘西的苗人,其家族世代精通巫术,在当地赫赫有名。从他父亲那辈开始就搬到了明阳,依旧以老本行为生。明阳许多达官贵人和大家族的妻妾都请他做过法,其中就包括——解蛊!” 皇后:“还请大师看看,萧夫人体内的蛊有无解除。” 苗人法师走到萧夫人面前,看了一会儿,转身对皇后说:“中宫,萧夫人所中的蛊没有完全解除,蛊母尚在体内,如不赶快解决,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道:“果真如此。萧夫人,看来你之前请的那人学艺不精,那就请大师为萧夫人解蛊吧!” 萧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两位宫人请到了东偏殿,皇后、秦蓝梦和苗人法师也紧随其后。 萧夫人虽不知皇后与秦蓝梦要耍什么花样,不过她心想着顶多举行个仪式、吃几味药罢了,因此还是比较镇定的。 谁知苗人法师先是让萧夫人平躺于榻,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一枚极长的银针,对着萧夫人的太阳穴扎去。 “等等!等等!”萧夫人打开苗人法师的手,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你要干什么?想谋害本夫人吗?” 苗人法师道:“夫人误会了。您体内的蛊母是一条半尺长的大肉虫,待会我要将蛊母从您口中引出来,过程较为痛苦,为免夫人受惊,只能暂时用银针封住您的神志。” “你少来胡说八道!”萧夫人吼道,“谁不知道太阳穴被利器刺入必死无疑?你拿如此粗/长的针来刺我,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 “萧夫人,不得无理!”皇后愠怒道,“大师专程来为你解蛊,你怎能对大师如此不敬!” 萧夫人慌了:“中宫明鉴,定是有人想害妾……”看到皇后身后的秦蓝梦,立刻指着她骂道,“是你!这个巫师是你请来的,定是你想害我!我杀了你这个贱人!”说着向秦蓝梦扑来,结果被皇后唤来的两个黄门拉回到榻上。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里是皇宫,你还当是你以前住的村子吗?”皇后喝道,“为你自己着想,还是快点让大师解蛊吧!” 萧夫人被两个身强力壮的黄门死死按在榻上,眼睁睁的看着苗人巫师越走越近,那根明晃晃的银针在她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啊!!!”萧夫人惨叫一声,拼劲全身力气挣脱了黄门的束缚,像疯子一样不顾仪态地跑了出去。 当天,许多宫人都看到了萧夫人在后宫中如野狗般狂奔的场景。 萧夫人逃回熹华殿后,伏在案上气喘如牛,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就听到门口黄门催命似的声音: “中宫驾到——!秦七子驾到——!” “萧夫人,蛊还没解完,你怎么就跑了呢?”皇后的笑容此刻在萧夫人的眼里就像女鬼的笑容般阴森可怖。更恐怖的是,那个苗人法师也跟着皇后进了熹华殿,手里的银针闪着恶意的光芒。 “夫人,妾听说蛊毒发作是很可怕的,会有许多恶心的虫子从肚子里爬出来。夫人还是赶快让大师把蛊解了吧。”秦蓝梦看着瑟瑟发抖、不断向后退缩的萧夫人,心中畅快的如同奔流而下的瀑布,然而得意忘形的人往往会暂时智商下线——平时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她居然没看到萧夫人在对一个宫女使眼色。 猝不及防,一个名叫小纹的宫女突然下跪哭喊道:“中宫饶命!中宫饶命!夫人……根本没有中蛊,这一切都是奴婢背着夫人做下的!” 皇后和秦蓝梦显然都没想到会来这一出,惊道:“你说什么?” 小纹哭道:“奴婢平时在熹华殿不受重视,想做点什么来讨夫人欢心。前阵子,奴婢见夫人让夏少使抄了两遍书,觉得夏少使定是夫人所厌之人,奴婢想着,如果能把夏少使铲除掉,夫人就会欢喜,知道是奴婢做的肯定还会重赏奴婢。所以奴婢瞒着夫人,给夫人下了点药,使其身体不适,再让宫里的老姑姑说夫人中了蛊……至于那个装虫子的坛子,是我买通韶音阁小厨房的黄门小图,让他偷偷放进去的……” 秦蓝梦:“皇后手底下的人与我都审问过小图,他的证词中没有丝毫破绽,你凭什么说是他帮你放的坛子?” 小纹:“那些证词是奴婢提前教他的。奴婢为防事情败露,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一派胡言!”秦蓝梦一声暴喝把身旁的皇后都吓了一跳,“你不过是熹华殿一个品阶较低的宫女,怎能暗自谋划这么大的事?那份证词伪造的滴水不漏,连皇后手底下的人都能瞒过,你有那么聪明么?” 秦蓝梦继续分析:“还有,你想讨萧夫人欢心,做事伶俐点或嘴巴甜一点都可以帮你达到目的,何必搞这么大阵仗?萧夫人的性格你不是不清楚,就算夏少使被处置,可若萧夫人得知你给她下药,绝对饶不了你!你说的每句话都过于牵强!” “说得好!”一道威严的女声穿了进来。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太后! “老妇在长信宫早就听到风声了,便到这熹华殿来。你们也不必多礼,现在还有正事没处理完,不是吗?”太后微微一笑,看向秦蓝梦,“秦七子,刚才你说的很好,老妇也认为这贱婢的谎言十分拙劣,应该好好审审她,让她吐出真相才是。” “奴婢、奴婢……”小纹的脸吓得惨白,嘴唇被咬的泛出点点鲜红,她眼珠略微转了一下,最终闭上双眼,一咬牙,站起来死命朝殿中的柱子冲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之后,小纹缓缓地从柱子边上滑了下去,留下了一片血花和一道长长的血痕。 皇后吓得捂住了嘴,秦蓝梦脸上的阴云渐渐浓郁,拳头暗暗握紧—— 撞的这么厉害,大概救不回来了。 这件事最终也只能草草了之了。 尽管皇后不愿,但太后却以宫中见不得太多血光为由催促皇后快速结案。皇后无法,只得判定小纹是原凶,。至于萧夫人,皇后以管教宫人不利为由命萧夫人思过。 尽管皇后和秦蓝梦都极为失落,但皇后还是尽力安慰秦蓝梦,说好歹夏青鸢的清白被证明了。皇后把夏青鸢放了出来,夏青鸢抓着秦蓝梦的手失声痛哭。 秦蓝梦为夏青鸢擦着眼泪,一丝疑云从心底慢慢生出: 皇后既说萧夫人不喜争权争宠,那为何要陷害青鸢呢?仅仅是因为之前青鸢帮她解围,得罪了萧夫人? 夏青鸢安然无恙了,账本也查完了,秦蓝梦累了许久,想好好休息一下。谁知第二天,楚逸身边的黄门贵年来到碧蓝殿,说楚逸传她去椒房殿。 秦蓝梦踏入椒房殿门的那一刻起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皇后没在殿内,楚逸坐在殿中央的宝座上,冷冷地看着她。 “妾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秦蓝梦惴惴不安地下跪行礼,“陛下找妾有何事?” 楚逸没有说话 沉着脸抄起一卷账本朝秦蓝梦的方向扔去。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账本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秦蓝梦的额头上。 “这就是你查的帐?”楚逸怒道,“看看出了多少错!” 秦蓝梦不顾疼痛,赶紧翻开账本,顿时大吃一惊,自己算的账目竟满是错误,几乎没有正确的! “之前朕不让你参与调查巫蛊之事,就是担心你会因此耽误查账!你信誓旦旦地说查账不会被干扰,朕才同意你参与调查,结果呢?!”秦蓝梦从未见过楚逸如此震怒的样子,惧怕之余只好尽力辩解:“陛下,之前妾算账时的确出了点小错,不过妾都及时改正了!后来妾查账时极为小心谨慎,不敢再有一丝疏忽。而且……妾虽然算学不好,但最基本的加减乘除还是没问题的,断不可能会出现如此多的错误!” “那这些错处该如何解释?”楚逸认为秦蓝梦在狡辩,不由更怒,“皇后昨天发现,你出的错都是在收尾的帐目上 不是你因为巫蛊案分心导致吗?皇后一点点纠错,昨晚因劳累过度而病倒!这都是你的粗心所致!” 秦蓝梦此时百口莫辩,错误摆在那里,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算账时并无这么多错处,只能任凭楚逸的斥责劈头盖脸地砸在自己身上。 “你关心则乱,为了一个小小的少使和一个多月的姐妹情谊,就把正事都抛在脑后。现在夏少使得救了,账目却搞得乱七八糟,相信过不了多久太后就会以你无能、皇后患病为由管理这些账目,进而扩大到管理所有的后宫事务!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秦蓝梦被楚逸骂得有些懵,但思考能力还是有的,她拼命回想着那几天的事情,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她抬头道:“陛下,妾是被人陷害的!账目定是被人做了手脚,给妾一点时间,妾定会找出此人!” “不必了。”楚逸决绝道,“就算真有人做手脚,也与你无关。从即刻起,你对朕而言,只是嫔妃。” 似有一块冰塞进了大脑,融化后带着脑中的血液一起变凉,秦蓝梦不敢置信地看着楚逸:“陛下,您……是何意?” “还不明白吗?”楚逸冷笑一声,“朕与你的那份协议,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