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管问什么,韩锋都以机密为由,缄口不言。
所以,她只知道赵家寨子真的炸了,村长死了,戚牧英及一干村民皆被国际警方控制起来。
许流星在医院又浑浑噩噩过了几日,警方派车将她送回了滨海。
细数起来,前后实则不过半月,却恍如隔世。
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漫长得像是过了几辈子,漫长到她都想不起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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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滨海后,许流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自己要去赵家寨子。
画廊的同事们也只当她是去度假了,见她满身是伤的回来,纷纷又惊又疑。
犹豫再三,许流星再次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依然温润而儒雅。
“报警?”
“许经理,你提过辞职,但我没有批准,我说的是如果你确定不在画廊继续工作,要给我再介绍一位新的经理。”
“当然,你没有这个义务,但出于谨慎,期间我给画廊打过电话,你一直不在,作为老板,我有义务确定你的安危,报警是最好的办法。”
“赵家寨子?我并不知情。”
“嗯?所以你已经回到了滨海,那你愿意继续任职吗?”
“好的,没有关系,你不用道谢,祝你前途似锦。”
……
许流星挂掉电话,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她愣了半晌,开始收拾东西。
因为随时准备离开,她留在画廊里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包绰绰有余。
背着行李站在画廊门口,许流星有些恍惚。
城市喧嚣,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广场,今天天气不算晴朗,但摆摊画画的老先生仍然坚持摆摊,她走到他身边坐下。
不知道是为了越来越可观的薪酬,还是越来越平静安稳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她在画廊,已经工作了五年。
老先生送走客人,将画笔轻轻搁在小桌板上,回头看着她,笑眯眯道:“好久不见,流星丫头。”
话罢,他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腿上:“怎么受伤了?”
许流星咧嘴一笑,她怕老人家的絮叨,于是轻描淡写搪塞过去:“去山里玩,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先生没有追问,目光转而落在她身后的背包上。
那个包干净,更干瘪,许流星一直这样,总是如她看上去一般一无所有。
老先生沉默了一刻,迟疑地开口:“你要走了吗?”
许流星点点头。
“要离开滨海吗?”
许流星认真地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决定好要去哪里了?”
“嗯。”许流星看向南边的天空,缓缓说:“去陇港。我有个朋友在那边,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话罢,立刻改口:“其实也不算朋友,只是一个认识的人。”
老先生和蔼地笑了笑:“那还回来吗?”
许流星低头不语。
“也好。”老先生叹了口气,“看到你,我就想起我那个逆徒。”说着,又苦笑两声,像是自找说辞般:“不过年轻人,终归要叛逆一次。”
老人家眼神孤寂,透过许流星,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许流星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钝钝地敲打了一下,说不好是什么滋味。
她看着那张皱纹横生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睛陷在其中,她想起了拾荒老头。
他们都很老了。
许流星很想伸出双臂,乞求他能抱抱自己。
不过一定会很失礼吧。
她忍了忍内心的冲动,什么也没做。
老先生抿了抿干裂的唇,似有千言万语,却还是缄口,看向了画板前空白的纸。
“我会回来看您的。”许流星作出承诺,生怕老人家不信,她再次保证,“一定会。”
老先生没吭声,又来了一个客人。
她又坐了一会儿,终于扶着拐杖站起来,静悄悄地离开了。
老先生执笔的手微微一颤,笔锋歪了一寸。
这幅画又让他毁了。
他换上一张纸,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看见行将消失在人群中的一个一瘸一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