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立时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全然不顾右小臂的疼痛感,唯恐自己因为喜不自禁而尖叫起来。
“你……”一时间千言万语,可少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白此时放下铅笔,跳到笔筒旁的一摞书本上,然后用爪子拍了拍。
周墨确实足够聪明伶俐,立即明白了眼前小白鼠的意思:“对!对!咱们可以用写字交流。”
李白听到这句话中‘咱们’一词,这也彻底卸去了心中的防备。他毕竟不是天真少年,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他如今只是一只处于绝对弱势的小田鼠。
少年很快抽出一个天蓝色封皮的作业簿,摊开之后,自己又从笔筒里取出了一根铅笔,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先写了一句。
“我叫周墨,你叫什么?”少年的字迹可谓粗制滥造。
“李白。”与之相比,李白写得倒显得格外工整了。
周墨也发现了这一点,微微有些脸红,也因为此刻激动万分。
一人一鼠便在作业簿的一行行间隙中交流起来。
“你不会是那个唐朝的李白吧?”少年乍见‘李白’这个名字,难免浮想联翩。
“你想多了。”李白忍俊不禁,哪来那么多的穿越。
“关灯,你父母。”李白简略地表达,他写字远比少年吃力。
“我抽屉里有蜡烛火柴。”周墨会意,乡村停电时有发生。
蜡烛很快亮了起来,一人一鼠脸上映照着暖黄的光芒,宛如壁炉前相谈甚欢的知己好友。
“你说话,我听懂。”李白提醒,小小的鼠身刚刚高过只剩小半截的白色蜡烛。
“你写得太慢了。”周墨回复,此外他下意识更乐意于笔聊的方式。
“动物难道都能听懂人类说话吗?”少年满腹好奇。
“应该只有我。”
“为什么你可以?”
“大概是只有我愿意聆听人类说话吧。”李白写了许久,没有简略。
“不明白你的意思。”
“未来,你会明白。”
“你上两句很像我爸爸。”
“你爸爸,很好。”
“我爸爸当然很好,我妈妈也很好,就是有点凶。”
“我爸爸也很好。”李白有意引导话题,即便他并不厌烦和这少年漫无目的地闲聊下去。
“那个草垛里的田鼠都是你的家人?”看到这一行,周墨立即想起了今天下午的情形。
“我不想拆草垛的,你不要怪我。”周墨面露惭色,又写了一句。
“不怪你,我回打谷场,见家人。”李白趁势而写。
“好……”写完这个字后,少年手中的铅笔仿佛墨干了一般,他呆呆地望着烛火后的小白鼠,沉默了许久,最终续写下去,“你还会回来吗?”
“学校,打谷场,很近。”李白同样沉默了片刻。
“是的!差点忘了。”周墨露出失而复得的神色,虽然他更希望这只小白鼠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我送你出去。”
“谢谢。”
笔谈结束。
……
周墨言出必行,他重新穿上长裤,将李白小心翼翼地放入兜里。
门外便是客厅兼厨房,为了避免打扰到儿子的休息,墨老虎和周山长正坐在饭桌左右,吃着中午剩下的冷饭冷菜,连拎筷子的动作都刻意地谨小慎微。
周墨刚走出房间,墨老虎便扭头望了过来:“怎么不睡了?想吃饭了?”
周墨不免有些紧张,僵硬地摇头道:“我想去尿尿。”
周山长知道儿子怕黑,于是放下筷子,起身道:“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周墨匆忙说完,径直朝着屋外走去。
走远了几步,周墨便将兜里的小白鼠轻取了出来,然后蹲下身子,将李白放在了清水圩小学的狭小操场上。
一人一鼠没了笔墨也无法再行告别,周墨只好呆望着李白快速爬向校门,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这个年仅八岁的少年躺在床上再难入眠,任凭桌角的蜡烛继续流着眼泪,生怕闭上眼睛,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童话般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