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肃面上冷静,心里却也是沉甸甸的,思考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楚慎回禀这件事。
要说乱党,是定不能姑息的,可是这要顺藤摸瓜上去,不说别人,顾栩念又要怎么算。
他不能不忠君,也不能把顾栩念推出去送死。
以前有烦心的事,他总是会去找顾栩念,事无巨细的把什么都说给她听,心里自然也就静了下来,可这次他又要如何开口。
若说有一个人他死都想瞒着这件事,那一定不是楚慎,而是顾栩念。
她不应该被前朝公主的身份所累。
楚肃思考再三,又是独自在书房里呆了一宿。
程松意第二天便死在了狱里,谁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地上撞了多少下,撞到颅骨都变了形,软塌塌的比藤球还要不如。
脑浆混着鲜血红白相间的流了一地,吓得送饭的狱卒当场坐到了地上。
这还没出年关,真是晦气。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颗朱红的玛瑙珠子,一根一根地掰开手指,珠子上打的络子都被血浸透了,从缠绕的丝线里沁出了乌沉沉的血色。
楚肃的情报没有错,程松意的确是尚未娶妻,可他马上就要迎娶一位姑娘。
他就像只深埋地下见不得光的蛾子,自出生以来便过的穷酸潦倒,由于是庶出也不曾被父亲宠爱,机缘巧合得人青眼,终于靠着给乱党造火器攒足了聘礼。
也许他会儿孙满堂,也许他能出人头地。
可他就这么毫不体面的死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把母亲留下的信物交到心上人的手里。
而那位姑娘,再也见不到她心心念念的郎君了。
听说程松意死在狱里,楚肃倒不意外,让人把他埋了,再将玛瑙珠子送给他的未婚妻,就此了事。
楚肃只跟楚慎说了程松意的身份,和他在烟火大会现场试验火雷的事,也做好了被楚慎追问的准备。
可是楚慎并没有,只是听他说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就连犯人死在狱中这件事楚慎也没有追究,他知道楚肃有难言之隐,甚至此后很久都没有重提这件事。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笨,也能猜出个大概,皇帝当久了,再笨的人都会学的精明些的。
可是楚肃不想说,他便不逼迫,一切都顺其自然。
***
倒是顾栩念,她也看出了楚肃心里有事,以往无需她问楚肃都会找她来说的。
可是这次她等了很久,楚肃一直都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偏偏什么都没有来和她说。
或许是因为有楼月盈在吧,楼月盈比她更会做人也更识大体,楚肃有什么烦心事当然也更喜欢和那样的人讲。
这样想着,她也就不好奇了,只管和方弘方毅切磋,竟也进步神速。
“念念你这么拼命做什么,就算真打起仗来,也不会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上战场啊!”等方弘与她过完几招,轮到方毅上场了,他苦着脸,干脆把剑扔到了一边。
“则钧要我习武,一定有他的道理。”见他要罢工,顾栩念也不练了,进屋里拿了个橘子又转身出来,剥了皮和他们分食。
方弘受宠若惊,差点没拿稳。
顾栩念瞪眼:“大方!还要我喂你不成?!”
她嫌直接叫名字太过正式,干脆分别叫他们“大方”、“小方”,这个称呼也叫了好几天了,可方弘还是没太听习惯,一被顾栩念这么叫就呆住。
“不、不敢,不敢!”向来稳重内敛的方弘竟然结巴起来,低着头,双手拢着那几瓣橘子,也不往嘴里放。
“我还没给别人剥过橘子呢,”顾栩念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鼓着腮帮子说话,“不吃就还给我,这橘子还挺甜的。”
方毅笑嘻嘻的:“得了,赶明儿和王爷说说,还不得把他鼻子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