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罗坐在那张粉红色的公主床的床头,多弗朗明哥坐在另一头。这情景多少有些滑稽可笑,不过当事的两人都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情。 人在什么时候会彻底死去呢? 在被人遗忘的时候。 罗并不讨厌和多弗朗明哥讨论柯拉先生,每一次,这个名字在他的舌尖滑动,经由他声带的震颤而吐出的时候他都会觉得他们的生命像是隔着遥远的时间重叠的两团火焰,燃起胸腔里温暖的共鸣。 更何况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是堂吉诃德·罗西南迪血缘上的哥哥。他们之间的感情绝不只有恨而已。 因此他回答的很痛快,多弗朗明哥越是能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猜到那时候的真相,就越能理解自己的弟弟,也就越是在否定他自己。 他是在意这个弟弟的,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在意。早在他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罗就发现了这一点。柯拉先生是个永远能让多弗朗明哥鲜活起来的话题,他会因为这个名字感性甚至脆弱到不像他一直以来被定为,也想要成为的所谓“王”。这让罗觉得面前的男人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从这个窗口,他终于得以窥见多弗朗明哥真实的人性。 “你从来没想过去了解他的过去吧。”罗伸出手,一本册子落在他的手里。 “我这些年一直在收集和他有关的事情。” 多弗朗明哥接过了那本册子。 那是一本档案,关于一个叫做罗西南迪的海军的一生。 从被战国收养,接受海军的训练,到成为一名合格的海军士兵,经过许多次任务的历练,成为海军总部的中校。 这本档案极尽详尽之能事,海军本部的任务报告,报纸的剪辑,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他每一次的任务对象,全部都细细地标注上了,甚至连那颗恶魔果实是如何转手到他手中的细节也没放过。一看便知道,册子的主人用了所有合法、不合法的手段,怀着无比的热情投入了这项工作,力求把这本档案的主人还原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能接触的对象我已经全部接触过了,他一直是个优秀的海军。有自己的朋友和人生......” 罗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本来可以选择远离你的。是他自己争取了这个卧底的任务,放弃了数次脱离任务的机会。......这可能是他唯一失败的任务吧。” “但是,如果只是想杀了你,事情绝不至于会变得这么艰难。他只是想要阻止你的恶念而已,这点你也早就明白吧。” 那本厚厚的档案很快就被翻完了。 多弗朗明哥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最后一页,那张殉职的报告书上。视线专注却目光空茫,脆弱和挣扎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最后变成一片纯然的空白。他看上去像个弄坏了自己的玩具怎么也修不好的孩子,几乎有点可怜了。 罗觉得,这大概是他见过的,多弗朗明哥最接近“悲伤”的表情了。 “你给我看这些是想做什么呢,罗?”他低声说,嗓音不正常地沙哑着。 “我越是了解柯拉先生,就越是明白,他真正的想做的事情绝不是让你死。我只是想替他完成那个失败的任务罢了。” “你是想说,你对我负有责任吗?” “不。我还没有自大到那个地步。比起阻止你,柯拉先生更希望我自由的活着吧。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愿罢了,我想为柯拉先生做点什么而已。” 多弗朗明哥捂着脸大笑起来,他笑得浑身颤抖,笑声里却透着止不住的凉意。 “你真的知道柯拉松想做什么吗,罗?他想让我悔改啊!要我忘却仇恨和野心,成为他和父亲那样软弱无能,随便谁都可以伤害的人。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呋呋呋呋.......” “你是这么想的吗?”罗站起身来,他走到多弗朗明哥面前,强硬地掰开他遮住眼睛的手,“在我看来,他只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能力去爱的人而已。” 月光从半开的窗户透进来,在那双烟灰色的眼睛里同时点亮了星光和海洋。 那双眼睛里有罗西南迪所向往的一切,他温柔的弟弟梦想过的世界。 那里也有他想抓住,最后却毁灭了的一切...... 罗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有传达的义务,但是他确实一直作为一个弟弟爱着你。所以收回你那无聊的偏见,好好给我记住真实的他!” 他们四目相对,罗的一只手还抓着多弗朗明哥的手腕。 多弗朗明哥怔怔地看着他,然后他猛地扑上来吻他。 男人闭着眼睛,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往他身上压,海楼石的手铐哗啦作响。他像是一只毛蓬蓬的大鸟,试图钻进罗的怀里,翅膀有力地挣动着,羽毛蹭着他的下巴。 有湿润的东西在唇边试探,罗没有拒绝。他扣住对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感觉自己在吻一个不安的孩子,又觉得是在爱抚一只难驯的野兽。 他在这个吻里同时尝到了飘忽不定的绝望与安静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