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枝斟酌着言语,都用褒义词,说了好一会儿也不得回应。
良久,少年轻飘飘地回了一句,“聒噪。”
鹿衔枝:“……”
得,她不说行了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多久,鹿衔枝忍不住打个哈欠,慢慢打起瞌睡来。
良久,她看到少年腿下的袍子渐渐被渗出的血液晕染,殷红顺着那白净颜色肆意攀爬,多的则从地面细小的纹缝蔓延开来,还未来得及流淌就已凝固。
她揉揉眼睛,适时开口,看起来悠哉悠哉的,
“诶,你受不住了吧。只要你说一声,本小姐就让你起来。”
不能直截了当,她只能换种方式给他找台阶下。
封楼聿一言不发,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一道不肯弯曲的脊骨绷得愈发直。
“本小姐观你印堂发白,不当有血光之灾。今天就这样,你快起来吧。”
鹿衔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无人回应。
仿若她在自言自语。
未果,鹿衔枝决定换个战术,“诶,你的血流向本小姐这边了,本小姐不喜欢,只要你说你受不住了,本小姐就帮帮你。”
她的声音清脆偏软,甚至有些娇,这样的音色愣是能将恶意化作孩童般稚嫩的恶作剧。
封楼聿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斜眸睨她一眼,继而转正不语,心头却是轻嗤一声。
他最不怕的就是痛和流血,最不会的就是认错和求饶。
尽管是酷寒隆冬,可那血腥味还是如迷烟般一股一股地逸散,钻入鹿衔枝的鼻息,惹得她胃里头犯恶心。
这场拉锯战最后还是以她后退一步告终。
“行了。”
鹿衔枝拿出昨日打他的鞭子,握在手里,起身缓缓走到他背后。
昨天她已告知执事日后都由她亲自惩戒封楼聿,故而鞭子也留了下来。
鹿衔枝看看他颤抖不已的双腿和肩背,再看看鞭身如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饮血的荆棘倒刺,实在有些下不了手。
她知道封楼聿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被鞭打,而是寒冷和剧痛。
而她下不了手也不是因为对他有多心软,而是本性如此。就跟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会忍不住打冷噤一样。
鹿衔枝无心于嘲讽作弄他,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她也讨不着好。
现在看他那模样更是觉瘆人得紧,遂随便抽了几鞭做做样子,见好就收。
“够了,起来吧。”
收好鞭子,鹿衔枝留下一句话,也没再管封楼聿听不听得进去,直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望了他一眼。
他双手撑着地面,像是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低着头,弓着腰,一声不吭。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冬韵候在外面,已经把门打开,鹿衔枝收回视线。
光亮和寒风灌入,将她笼罩在微微冬阳下,与在阴影血泊中喘息的他形成了两个极端。
一道明暗界限隔绝出两个世界。
嘭——
走出门后不久,重物坠地声自身后传来。不算大,鹿衔枝却注意到了。
冬韵见她停下脚步,脸色不好,轻声问:“小姐,怎的了?”
鹿衔枝凝滞片刻,平静地摇摇头,带着冬韵继续往外走。
走出外庭十几步远,她蓦地停下,转身跑回方祠。
雪还在下,她在乱舞的雪花中奔跑,浅绿的裙裳荡开层层叠叠的春日野樱,生生不息。
冬韵见她冒着大雪返回,赶忙撑着伞追上去,“小姐,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