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一定要封楼聿啖尽他血肉。
命定之中,断玉会逐渐觉醒属于他的天赋堕神之力,他也会随之衰弱。
只不过,不知何夕能铸成此事。
总归是死,若他被断玉蚕食,少年获得的力量会最大化。
只有被断玉吃掉,他才不觉得脏。
可封楼聿嫌恶心,“脏。”
他一把横开他的手,撇开脸。
“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到快要缄默。
见他如此抗拒,姬婳难得没发疯。
“苏家是我灭的,封家,有,但绝大部分不是。”
姬婳居然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
他说的不似作假,但封楼聿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相信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既然都已经不愿意再信他了,却还会下意识地问他,想从他那儿听到回答。
“玉儿,你不信我。”
姬婳的脸色一秒阴沉,似狂风暴雨将至前骤然攒聚的乌云。
“我怎么信你?”
七百年,他骗过他太多太多次。
......
风雪声呼啸轰响,鹿衔枝听不清楚两人交谈了些什么。
最终还是以姬婳暴怒地一甩袖摆告终。
雪越下越大,带着悲悯的神情,轻手轻脚地为四面横陈的无头尸敛尸。
成河的血流被冰封住静止不淌,大片大片骇人的殷红和尸骸被纯白覆盖,一场大肆的杀戮正在渐渐成为历史。
又是一把伞,是沉肃的深蓝。
“孩子,回家吧。”
闻言,鹿衔枝背脊一僵,蓦地抬头望去。
伞下的立影高大肃穆,赫然就是现实中即将以绞刑除掉封楼聿的玄鸿道君。
“别,别信,别信他,”她喃喃,彷如失神。
少年确实没有信他。
封楼聿一声不吭,甚至未曾抬头看褚玄鸿一眼。
他扛起封二的尸身,踉跄着离开,一步一脚印。
褚玄鸿没有逼他。
魁梧的男人将伞悬在少年正上方,施法隔挡开逼他下跪的寒气。静静跟在他身后几米远处,亦步亦趋。
七天。
整整七天,明楼主君的鞋靴沾泥染土,亲自为封楼聿撑伞,亲自操持封家兄弟一人祭奠的丧礼,疏导他,鼓励他,呵护他如待亲子。
这样的玄鸿道君,和鹿衔枝记忆中威严冷峻到不欲多言的上位者大不相同。
纡尊降贵?舐犊情深?鹿衔枝快要笑了。
假的就是假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看得出来,可封楼聿却再一次被骗了。
他虽一言不发,可实质上已经偏向了褚玄鸿这个突然出现的“亲生父亲”。
哪怕是到了如斯绝境,他依旧能保持一颗还算清明的心。
鹿衔枝说倦了“别信”,到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封楼聿被玄鸿道君带走。
“吾儿,暗域恶极,往后这世上再无封楼聿。”
“断玉。”
这是他最开始的名字,也是他真正的名字。
“好,褚断玉,从此刻起,你便是明楼的少主。”
“姬婳残暴,为父会助你彻底铲除他!”
鹿衔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深雪之中,两道墨迹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