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草莽随她的脚步摇晃,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在剧烈的喘息之下,弱不可闻。
这场旷世之战,谁输谁赢,她不知道,也没心思想。
呆呆感受到她的惊惧与惊恐,只能将自己再变小一点,缩成圆溜溜一团,任她抓握在手心。
“支支尽管捏,呆呆不会睡着。”他不知道死,只知道入睡。
鹿衔枝没辙,只能一手握住呆呆,一手提起裙摆。
盛夏时节,暖阳森林,欲焚的草木,瑰丽的苍穹。
她于其间奔跑,迤逦的裙尾留下清湖白浪。没有童稚时的欢声笑语,只有长大后的绝望无奈。
乐景最称哀情,她不过是一个异乡人。
“杀!”
身后的杀声不断,回声传来化为匕首,正中后心。
这些声音仿若紧随其后,又似隔绝山海,一时听不出远近。
鹿衔枝时不时回头,留意着有没有士兵追上来,脚步愈发迟缓。一回头,倏然撞进一人怀里。
额头钝痛袭来,她来不及抬眸去看,果断转身往枝桠苍茏繁茂的掩护地带跑去。
刚转过身,手腕便被钳制住。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霎时拉转回她的身躯。
鹿衔枝的长睫随着心脏战栗,抬眸望去,赫然望进一双藏匿了暗夜与寒冰的眼。
分明是同一双眼,可她就是觉得现在的封楼聿与她初次见到的他不同。
十余年光阴,是他们在因果镜内真正经历过的岁月。足以改变一个她曾自以为还算了解的人。
她不完美,所以难免会犯人性的缺漏点。但她敢承认,自己确然有过自以为是的时候,对他。
胜负已定,早该大结局了。
有关于她的,大结局。
鹿衔枝竭力冷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的风平浪静,“好久,不见。”
几个月,一个季度,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她而言,确实不算短。
历经精神上的愉悦闲适与生活上的穷困潦倒,她明白,这世间本无万全之法。
她只是绝大多数人中的之一。
封楼聿垂眸凝视她一眼,额前凌乱的几缕碎发遮目,反而为他死寂肃杀的眸蒙上一层阴翳。
他抬手虚环住她的脖颈,将她缓缓牵引到衣襟前,阴影将她全然笼罩于其中。
一股血腥味随着距离的拉近窜入鹿衔枝的鼻腔,她不禁蹙眉。
他来时一身玄黑的金绣墨袍,除了披散的长发和宽大的袖摆有些凌乱,看不出任何端倪。
血液自他发丝中流溢而来,被皮肤纹理牵引着现身,顺着他的侧脸滑向下颌骨,滴落在脖颈,没入衣襟。
一抹浓艳的殷红色泽冲散了他如霜如雪的疏冷气质,让他此刻看起来宛如一只花灵妖孽,美得勾魂摄魄。
他无疑是好看的,战损时也不缺。
鹿衔枝死死盯着那股泉冒一样源源不断的血,也不知是紧还是急,总归手足无措。
她以为凭他的强悍程度,应当力压群雄,能以最冷然自矜的姿态将旗帜扬于尸骨之上。
*
对战褚玄鸿,实则远没有旁人想的那么轻松。
道君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若是自身无实力而全凭暗卫保护,早该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