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塔娜有些凌乱的长发随风而起,挠着谢宣的脸颊。 敛下心头的深思,谢宣站起身,横抱起那个带着几分傻笑的女人:“朕无事!还不去擒拿刺客!” 诸禁军这才醒悟过来,勒住马匹,训练有素地分为两队,一队下马团团护住皇上和妍妃,另一队则是向着已经暴露的刺客奔去。 不出乎意料,禁军禀告他的是刺客已经服毒自杀的消息。 谢宣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说了可能并不那么有用的二字:“彻查。” 然后把塔娜抱上了一匹禁军腾出来的马,他自己也一踩马镫翻身而上,搂住了她的细腰,往大营而去。 禁军们面面相觑,还是紧紧跟上了,虽然这是名义上的傀儡皇帝,但是如果在他们手中出了事,那么他们九族的性命也就到头了。 靠着他的甲胄,塔娜觉得谢宣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抬起头,对视着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 “朕说好了护着你的。”他的手一下子搂得更紧了些,“朕,很抱歉。”那些因翻滚造成的擦伤虽然不那么严重,但却道道仿佛都在谴责他的无能与过度自信。 她刚想接话,却被他制止了。“塔娜,听我说完。”他的眼睛因认真与执着而显得失了几分原本的温润,多了几分触动她心脏的颜色,“下次,请相信朕,朕不会有恙,还有...” “朕永远心悦你。” 秋风吹乱了她的发,而她的心池也被什么吹乱了,漾起了层层涟漪。 深深地描摹着他如画的眉眼,塔娜莫名觉得眼眶有些痒。 她深知实现这句话对于一名帝王来说又是多么的困难,但她同时也深知这样的谢宣绝不是在骗她。 “塔娜信您。” 听得满意的回答,谢宣心中的阴云一下子都被驱散了,忍不住弯起嘴角,与怀中的女人相视而笑。 秋猎中针对谢宣的刺杀因两股势力的按压,并没有掀起朝堂上的滔天巨浪,负责此案的官吏的调查结果也不过是几个流民对当朝的统治不满罢了,所有人仿佛遗忘掉了这件事,而关注起了一件轰动整个大雍的事——“秀女大选”。 “这些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秀女画册,还请陛下进行最后的甄选。”几名小黄门放下了手中的卷轴,恭敬地退下。 一旁刘氏的手指紧紧掐着佛珠,面上倒是一番端庄大气的模样:“不知信阳侯此番前来是为何啊?后宫之事似与信阳侯无关吧。” “不不不,好歹陛下也是本侯的外甥。作为舅舅,本侯也该关注一番。”刘平不慌不忙地一揖,眼中的寒气却是没有丝毫掩饰,不顾尊卑地在刘氏面前大胆地用了本侯的自称。 刘氏气得双手都抖了起来:“你...你...” “太后娘娘,您好像忘记了什么,今日的主角可是陛下吧!”刘平把视线转移到了谢宣身上,再次一揖,“还请陛下开始最后的甄选。”贪狼般的眼神似在笑实则是□□裸的威胁。 刘氏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尽管很想让禁军趁此时将他推出去斩了,但是长久身处危位锻炼出来的忍耐力让她压制了这个并不明智的冲动,佛珠微微开始转动:“陛下,本宫已看过这些画卷,觉得第一幅上的田小姐甚为可心,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朕...与太后意见一致。”谢宣的头低着,似是在细细欣赏这些仕女,躲避着刘氏与刘平的诘问。 “陛下,您不能忘了环儿啊,环儿小时就仰慕您的风采,如今更是愿意入宫伴驾。您难道要辜负她的一片痴情吗?”刘平信口胡诌的话让低着头的谢宣差点笑出声,他幼时东躲西藏,竟是不知还与那个什么环儿见过面,还有什么劳什子风采... 但他这么胡搅蛮缠的态度也确有其效,刘氏尚且不想直接与刘平敌对,且她思忖着在宫中,以她的本事要是还压制不住一个女人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这两个人敲定后,刘平就借口他尚有要事处理,离开了坤德殿。 “其他的,就交由陛下自己商榷吧。”一拂袖,刘氏提着佛珠也由女官扶着去休息了。 坤德殿中独留谢宣一人,他的神色在烛火摇曳下神色愈发莫测。 颈椎因一直瑟缩着而有些不适,他转了转脖子,发出了嘎吱声。继而随意地抱了一捧卷轴放在了一侧当作是他选上的女子。 这么装下去他也有些累了,不过幸好也快了.... 披着夜风,谢宣苦笑地看着面前已经熄了灯火的鸣鸾殿,那小家伙大概是得了消息有些闹脾气。 谢宣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卫把想要佯加阻拦的迪雅拦了下来。推开房门,他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摸到了床边。 一个手刃突然挥了下来,谢宣立刻抓住了她的关节,她条件反射地想要缩回,却将谢宣带进了床内。 “塔娜,别闹。”谢宣抱紧了她,两人的鼻尖微触,“朕不会改变自己的承诺。” 塔娜原本绷紧的身体也软了下来:“臣妾知道。但是,臣妾心里就是不快活!”草原的女子的爱不像大雍的女子那般含蓄,因而她不开心了,她就大胆地说了出来并且胡闹一番,又仿佛确认般地试探着他不变的宠溺。 谢宣自然也是懂的,感觉到怀中人的微蹭,也不想再说什么言语,直接吻了下去。 听得里面的动静,迪雅的俏脸一红,赶紧小心翼翼地迈动她的小步子离得远了些,陛下和娘娘的感情就是好啊! 但是第二晚,她就觉得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两只大眼睛使劲瞪着眼前前去打探的小黄门,迪雅不顾以往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的礼仪,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襟:“你真的看见陛下留宿依兰殿了?!” “是的,奴还特意等到了依兰殿熄了灯呢!不信您可以去看看。”小黄门哪见过迪雅这般阵仗,被吓得牙直哆嗦,但他的话语却丝毫不变,甚至更是肯定了几分。 “迪雅,放开他吧。”塔娜穿着一身郑重的装束,妍丽却落寞,“今日陛下不会来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迪雅心一抽,本来她是想凭借帝王护着自家娘娘的,但后期两人的如胶似漆她也感觉到了,她不懂太多,娘娘高兴,她也就为娘娘感到高兴。如今,娘娘陷进去了,那个帝王是怎么回事!“娘娘,要不我再去依兰殿一探?” “不用了。”塔娜浅绿的眼眸里如盈满了璀璨的希望,“他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苦衷罢,明日他大概就会来找本妃了。”嘴角一嘟,似是在畅想他到时如何道歉,她到时候要如何刁难,最好再让他同意带她骑一次马呢!没错,这次做得那么过分呢!太过分了,她都真的有点难受了! 希望或许会给人带来光明,但大多数带来的是更深的绝望。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塔娜穿着一身宫装在门口等着,从清晨等至月上柳梢,从信任,等到不知所措。 迪雅努力保持一副笑脸地服侍着塔娜,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唯有门外服侍的小黄门知道她每天晚上都会跑到其他宫殿去找帝王的身影,在门口等到对方殿里的烛火被熄灭。 塔娜明显地消瘦了下去,心里尚存着一线希望,他若听说了,是不会不管她的吧.... 她却不知,幻梦终究有终结的那一天。 在太玄池边,塔娜遇到了一个人。 “这位便是先前宠冠后宫的妍妃了吧。”对方有着一双清亮含情的凌波目,樱桃唇含丹如花,肤若凝脂,眉似墨描,饶是塔娜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完全符合大雍审美观的女子。 塔娜不傻,她不怎么出门,这次一出门就被对方拦住了。对方明显是不怀好意。 但当听得对方嘴中那个“先前”时,就算心里竖起高高的心防,她还是脸色一变。 “还请您注意言辞。”她不愿承认她已经成为了他的过去。他一定是有大谋划,所以不得不对这些女人虚与委蛇。按捺下心头的不安,她努力克制怒火,让她的语气显得平静些,就像他一样,面对死死拿捏阻碍他的对手,能够谈笑自若。 刘环一挑眉,倒是没看出这个蛮夷女子竟还有几分忍耐,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的手摆出与对方推搡的模样,面露惊慌,往后坠去,扑通落入了身后的池中。 塔娜顿时明白这个女子是要栽害她,心中一动,她转过身,看见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不是我...不是...”她试图解释,对方回应她的却是一个跳入水中的背影。 她看着他为了那个女子不惜跳入在寒冬腊月格外冰冷的池水中,那视若珍宝的目光,也不再看着她,而是全部给了那个女子,给她的唯有陌生人般的冰冷。 她无力地摔倒在了地面,含了近一个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原来她远没有她想得那么坚强,他的一眼就能让她心头高高的围墙轰然倒塌.... 最后,她听到了他的声音;“传朕旨意,妍妃的封号收回,将栾提·塔娜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