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是智珠在握,不徐不缓地安排着一切,似乎什么都无法动摇到他。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只有景元自己知道,他只是不得不如此罢了。
他经历的打击远远超出常人想象。
作为唯一还活跃在罗浮的“云上五骁”之一,景元先后经历了数次打击。
一个挚友战死沙场,两个挚友冒犯禁忌被判重罪,以及最后一个自己师傅的也魔阴身发作叛出仙舟,师徒刀剑相向……
可以说,他身边亲近之人几乎全部出事,当时的他在如此痛苦的时候,还不得不挺身而出收拾罗浮的那一堆烂摊子……
也亏得景元心性坚韧,信念坚定, 又向来惯会调整心态,这才承受住了这些接连的打击,换一个人的话,说不定早就魔阴发作,一起发疯去了。
他不这么想,又能如何想呢?
景元向来只把自己的负面情绪隐藏起来,对外一派温和从容的模样,这次倒算是破了功。
他是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师傅说出了带软刺的反问。
当年的景元都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就不得不对老师刀剑相向,甚至都来不及责问一句,只能把一切苦水自己咽下。
不过,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说丹恒是想要逃离过去,那么刃与镜流则是被过去给完全困住了,再也无法迈向未来。
景元和其他人几人不同,他虽然仍旧记挂过去,却早就已经继续向前迈进。
他早已不是那个亦步亦趋跟着师傅脚步的小徒弟了。
“我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镜流,你呢?”
“……”
镜流沉默了半晌,缓缓起身走出了屋外。
“在确定他安全无恙之前,我会暂时停留于此……如有事可唤我。”
淅淅沥沥的雨水绵延不绝地落下,她就这么走入了雨中。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她的发丝与脸颊,一时间倒是让人也看不清这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不管如何,这份带着湿气寒意让她整个人都似乎冷静了几分,直到……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请留步,您是曾经的前任的罗浮剑首镜流大人吧?”
“你还敢独自出现在我面前?”
镜流冷冷回望,正是那个她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家伙。
“丹枢,你该知道,若非是看在应星的面子上,那时我的剑就会刺穿你的心脏。”
“我知道,但我有不得不来寻找你您的理由。”
丹枢毫不畏惧地点头,她趁着现在所有人都顾不上她,特意去翻阅了一下那些被刻意隐藏抹去的过去,这才确认了眼前的人的确和那件事有关。
毕竟,被她寄予厚望的丰饶令使还昏迷着,她总得多做一些准备。
“我所查阅到的情报告诉我,您曾有一位挚友战死沙场,可后来却被成功复活——”
“闭嘴!”
镜流的双目通红,杀意迸射而出,吹飞了那绑住眼睛的黑布,死死盯着丹枢。
“若是你真那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呵,死又有何惧?”丹枢嘲讽一笑,也同样盯紧了对方,“没有她的世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你告诉我如何能复活,这条命给你又何妨?”
镜流看着眼前有些魔怔的丹枢,一时间竟都不知道是自己魔阴身了,还是对方魔阴身了……
“你这家伙,也想要玷污死者的荣耀吗?!”
“我不知道什么荣耀,我只知道,我只是个怯懦又卑劣的家伙,没有她我根本无法存活。”
——是的,她是英雄,是勇者,她可以在没有我的世界也活得很好,但我做不到!
丹枢如此呐喊着,眼神疯狂又渴望地看着镜流。
“你知道的……就算你做不到,你也知道方法的,对吧?!你能够理解我的吧?那种失去挚友挚爱,孑然一身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上的痛苦……”
“……”
……
同一时间,室内,丹恒精神恍惚的,捂住额头,有什么曾经被忘却的东西重新纠缠了上来。
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与知道还是有不少差距,丹恒一瞬间陷入了“丹枫”的痛苦回忆中。
伴随那碎片回忆的,是汹涌澎湃的的自责、悔恨、绝望、痛苦……让他几乎要窒息。
他的记忆和眼前的看到的画面开始凌乱了起来,各色画面不断交替闪现着……
眼前的人一会儿是白发青年的脸,一会儿又似乎变成了狐耳少女的脸,一会儿两个人的身影又都消失不见,他的手中空无一物……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啊,对了,他的手里似乎还残余着什么……
——是沾着鲜血的丝丝银发。
是谁的呢?它们是否能证明着,谁的存在?
仿若自救一般,丹恒猛地上前,死死抓住了应星的手。
只有握住这双手,感受到那掌心传来的温度,他才能唤醒自己的理智,不断告诉自己。
——那一切不过是幻觉,是曾经记忆的残渣,现在的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