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主,身中奇毒,还能如此悠闲度日,反倒是陛下日日担心。” 娆羽一只手靠着玉枕撑着头,一手晃动着床沿的流苏,她看着眼前的葛嬷嬷,懒洋洋地道:“反正死不了,况且陛下为我忧心,代表他心里有我,我当开心才是,葛嬷嬷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呢。” 葛嬷嬷看着眼前悠然的女子,缓和脸色,笑了起来,慢慢说:“这后宫女子求皇嗣想得都疯掉了,贵主有底气三千宠爱聚一身,就丝毫不想想国祚绵延么?” “子嗣呵?我与陛下只此一生一世,我死后哪里管得了国祚绵延,再者说,等我下了阴曹地府,姬家的列祖列宗问起来,我前头,还有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先皇顶着呢,葛嬷嬷今日专门来关心本宫,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一些。”娆羽松了撑着的身子,倒在柔软的床上,低低笑了起来。 葛嬷嬷也未恼,坐在一旁的绣凳上,缓缓开口:“贵主不在意,可子嗣承继,皇权稳固,江山万年,鸾妃娘娘觉得陛下在不在意呢?” 柳眉微皱,西子捧心,娆羽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悦,翻了一个身子,像猫儿一样趴在软垫上,一双桃花眼透着一丝寒意,瞪着葛嬷嬷,葛嬷嬷故作无奈地叹口气:“一枝红艳的毒可用药人心头血来解,却因为我那不成器的师侄一劝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下去,你可知陛下为何放弃了?” “只要陛下不是为了兰太医这个人,为什么都无所谓。”娆羽看着葛嬷嬷,忽然挑眉一笑,探出身子,取了一颗梅子,扔进口中嚼了起来。 葛嬷嬷闻言,咽下一口老血,才勉强说:“贵主何必在奴婢面前逞强呢,说句不该说,我也是看着您长大的,陛下说民为重,君为轻,不愿用燕国子民的性命为药。” 香炉里的烟已经烧尽,外面有宫人低声询问是否要梳洗的声音。 葛嬷嬷沧桑的容颜诡异地笑着:“娘娘啊,陛下不是先皇能为一人负天下,或者说先皇故意把陛下养得不像他,就算陛下都兵围神医盟了,但为了江山子民,还不是放弃了。” 娆羽坐起的身子,冷笑起来:“我说葛嬷嬷今日怎么阴阳怪气的,原来是为了兵围神医盟,来朝我撒火了,你拿什么身份为神医盟向我诉苦,药王谷的青娘,神医盟的盟主之位,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的!” 葛嬷嬷也怒了:“奴婢今日只是好意来提醒娘娘,您算来了怜惜,谋来了愧疚,求来了姻缘,可终有一人,您也会后悔的,后悔放弃了自己的身份,看着自己所拥有的所有,被一项项夺走,而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葛嬷嬷,是来物伤其类的么。”娆羽冷哼一声,翻身下床,赤足踏在地上,长发如瀑,她看着葛嬷嬷:“那请您看着吧,娆羽就算不是姬娆羽,也会是这上阳宫的主人,凤凌天下。” “你以为所有的男子都能如先皇为宫雅云一般么! 你以为你已经让陛下神魂颠倒了么! 在陛下心中,不仅江山重于你,仁义也重于你! 神医盟最不能接受的是用燕国子民炼药,若是他当真钟情你,从匈奴或是鸢国暗中找人,带来神医盟炼制,轻而易举,可我们的陛下的啊,就轻轻放过了,要知道,当初因南蛮公主触怒宫雅云,先皇可是一怒而灭南蛮!” 葛嬷嬷说着也站了起来,两人相视良久无言,葛嬷嬷以为娆羽无话可说,就要走,娆羽却猛然拉近葛嬷嬷,笑得张扬肆意:“我向来不喜揭人伤口,只是今日,葛嬷嬷当真惹我不快了。” 葛嬷嬷抬眼,就听娆羽继续说:“葛嬷嬷,不,青娘,你为先皇付出一切,是真的爱先皇么,还是只是觊觎着先皇对宫雅云的爱呢?” “你...”葛嬷嬷面色铁青开口就被打断。 娆羽笑得愈发高傲:“可悲啊,可悲啊,青娘你一生爱上的竟然是别人的爱情。” 妖娆妩媚的女子,在晨光中未施粉黛,却青春逼人,天然无雕饰,葛嬷嬷看着娆羽,愈发感知到自己的风华不在,她忍不住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娆羽冷笑:“你自己好好算算吧,你口口声声提到的人,是先皇姬睿芳本身,还是不顾一切爱着宫雅云的先皇!” “...无理取闹!”葛嬷嬷一甩袖,就打算离开。 “我大燕将主天下!”娆羽突然提高声音。 葛嬷嬷回头,就听见娆羽压低了声音,轻轻说:“这是先皇登基之言,他有教过陛下,所以无论匈奴还是鸢国的子民,终有一天,都将是我燕国的子民,岂能视其为药!先皇是暴虐之君,杀功臣,斩贪官,诛皇亲,以杀服人,可他的刀从未砍向平民百姓!” 葛嬷嬷愣住,她呆在原地,看着娆羽一步一步走过华丽的绒毯,走到她身边,贴到她的耳边:“还有,昔年,南蛮犯疆,杀我燕国子民一百三十二人,先皇姬睿芳御驾亲征,灭南蛮十六司,别把这件事和宫雅云扯在一起,这是我父皇的伟绩丰功,她不配!” 娆羽面上再无笑意,眼中却是无尽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