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沈樱,羞涩的笑了一下:“这不重要——恩里科一直跟着去过中国的姨母在学中文,但是上课一直断断续续的,你中文很好的话你可以教他,这样子你一个人挣到的钱,比我搬一天家具挣得多得多。” ………………………………………我是正文开启的分割线………………………………………… 沈樱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张则以便开心的跟布鲁诺先生去说话了。 虽然她听不懂意大利语,但是她现在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张则以在说些什么。 最后张则以和布鲁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坐在椅子上的恩里科拍了拍手,一笑露出来了几颗小小的白牙,小孩子伸手抓住了沈樱的手。 沈樱握着恩里科的手,感受到小孩子的手掌的柔软,心里也软了起来,她心中也有些恍惚起来——这到底是不是个梦呢? 张则以转身笑得十分开心:“我跟你讲,我不用搬家具了,我跟你一起教恩里科,咱们两个人拿到的钱平均分一下都比我搬家具的钱多一倍。” 说完,张则以又笑着跟布鲁诺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沈樱看着张则以笑得这么开心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即使语言不通,可是好心情和快乐却可以传染。 当她和张则以坐下来给恩里科讲完课时,沈樱还是很恍惚,根本没弄明白自己究竟处在怎么样一个情况下。 当她和张则以拿着布鲁诺先生今天给的工资去买面包的时候,沈樱还一直在想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 如果时间点截止到吃面包这个时候,沈樱还是很开心的。 可惜她人既然已经来到这里,这里的客观环境又怎么会随她的心情改变呢? 夜晚在那个大桥底下的冰箱里面多睡了一个人,是沈樱。 沈樱睡着之后又醒了过来,她醒过来看着周围的环境,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一切都不是做梦,一切都很真实,她身上身无分文,和一个几乎身无分文的张则以躺在意大利弗洛伦撒的阿诺河上的大桥底下的冰箱里。 凄惨,实在太凄惨了。 她坐了起来,走出了冰箱,看着夜晚还在静静流淌的阿诺河不由自主的掉下了眼泪。 沈樱坐了起来,她抱着膝盖坐在河边,她从来不知道真正的贫穷,也不知道贫穷下的人过得是怎么样的窘迫。 贫穷这个概念,一直以来对于她来说,仅限于电视剧上。 以前这个词对于沈樱来说很遥远,她的家庭虽然并不是大富大贵,但一日三餐都很可口,幸福又温暖,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从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到父母都是疼她的。 她现在只不过刚刚意识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多么悲观,便难受得喘不过气。 没有再去看流动的河水,也想不起来白天见到张则以时开心的心情,她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胳膊里,肩头一颤一颤的哭得厉害。 张则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旁边。 他其实已经看了她很长时间了,可是他没有去安慰她。 他大概知道沈樱的感受,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贫穷的时候也难受得想哭,可是他毕竟没有哭,那毕竟是他自找的,所以他后悔,他过得再难受却并不能够哭。 沈樱终于抬起了头,她的鼻尖有点红,眼眶更红一些,眼泪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掉,实在是楚楚可怜。 她看着阿诺河平静的河面看了一会儿,还是在抽噎。 她张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 张则以认真:“我没有表。” 沈樱垂下头,一头长发掩住了脸,无力道:“我是问现在是几几年几月,你多大了……啊,真热啊,还有蚊子……” 张则以轻叹了口气:“七月份正是热的时候,而且现在在河边,当然会有蚊子。” 沈樱止住了眼泪,声音却闷闷的:“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张则以:“一九九六年……阿樱,你是不是心里难受得很,你要是太难受的话,你可以再哭会儿。” 沈樱心里的确难受,她看着张则以心里想到了一个悖论:九六年的自己不过七岁,七岁的自己正在遥远的东方上小学。那如果她会顺着现在一直朝着时间的前方走下去,时间点到了2011年的四月一号,世界上会有两个自己吗?还是会消失一个,那么消失的那个会是哪一个呢? 张则以看着沉默的沈樱,以为她还是很难过,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头:“我向你保证,只要咱们攒够两张机票钱,你跟我去巴西,我在那请你吃大餐!” 沈樱没能继续把那个悖论想下去,她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他这张十分年轻的脸,有些忧伤:“你现在多大?” 话题转换的有一些快,张则以一愣:“21了。” 沈樱点头,没有说话——比2011年的张则以年轻了十四岁。 张则以也问道:“那你呢?” 沈樱叹气:“真巧,我也是二十一岁……可是为什么我的二十一岁要这么度过呢。” 过得这么凄惨,连想睡张则以的心都没有了。 张则以看着她在笑,笑得很好看:“我跟你说了,不会一直这个样子的。真的,真的!” 沈樱看着他,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嗯,我相信……对了,我今天看见你被警察追着跑,为什么?” 张则以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因为我跳到喷泉池里面去洗澡了。” 沈樱想起来张则以白天时衣服上的泡沫,她“啧”了一声:“你过得这么神奇吗?你就住在河边,为什么要去喷泉池里面洗?” 张则以神色严肃看着阿诺河:“天太晚了,你看不到……河水绝对没有喷泉池里的水干净。” 沈樱也看向了河面,又看了看张则以:真神奇啊,明明穷困潦倒了,竟然还挑干净不干净。 张则以看着沈樱的目光,正色:“我总觉得你现在好像有些嫌弃我。” 沈樱尴尬的笑了两声:“怎么敢……但是你怎么连教个小孩学中文都教不了?” 张则以叹了口气:“我一直跟着家人在巴西长大,爷爷虽然一直让我们在家说中文,可是我一直没有真正的学过,我觉得中文真的超级难学……你是在转移话题吧?你一定是在转移话题,转移的还很生硬!” 沈樱被他逗乐了:“可是你还是顺着新的话题往下说了!” 张则以有些生气,他看着平静的阿诺河面撇了撇嘴,他从身边抓起来了一颗石子丢进了河里。 河面上映着这个城市夜晚一丁点昏暗的灯光,那些灯光在河面上被打散,一点一点的向外面扩散。 沈樱也摸起来了一块石子丢了进去,没有张则以丢进去的那块远,她又丢了一颗。 他看着她笑了笑:“真幼稚。” 可是说完真幼稚的张则以却又摸了一颗石子丢了进去,沈樱“哼”了一声,又丢了一颗。 两个人不知道丢了多少颗石子,也不记得多长时间。 后来沈樱睡着了,她靠在这个青年的肩膀上睡着的,两个人互相靠在一起睡着了。 两个人在河边被蚊子咬得很惨,可是阿诺河上吹过来的阵阵凉风却又很舒服。 其实相比较心情有些抑郁的沈樱,张则以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好。 如果没有沈樱的话,他攒够钱买机票回家这件事情得至少推后一个月,因为工钱感受到了会中文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的张则以,在一旁给沈樱当翻译教小孩子的时候,自己也在学。 三四天下来,张则以对中文的认知依然处在“很难写”的状态里。 炎热的夏天,沈樱身上一直穿着张则以第一天给自己的那件格子衫,很热,她一直没有脱下来过,因为没有内衣可以穿。 有时候两个人坐在阿诺河边的大桥底下时,沈樱才敢解开那件衬衫的扣子。 张则以坐在一边,虽然距离不是很近,但还是会不经意的,看到沈樱胸前那片被汗水浸透的区域。 夏天本来就热得有些燥,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来说,总看到这些晚上睡觉时也会有些睡不着,会觉得有些折磨。 张则以再三纠结之下,决定去帮沈樱买一件内衣。 那天早上沈樱起来之后,她没有看见张则以,她一个人没事干便走到河边看着河面上倒映的自己—— 油头垢面又很邋遢。 看到现在的自己沈樱想起来十几年后站在讲台上讲重点的张则以,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她听见了张则以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了面色通红的张则以。 张则以的手里面拎了两个纸袋子,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沈樱:“这个是给你的。” 沈樱还没有来得及去看那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就又从另外一个纸袋子里面掏出来一块面包:“今天的面包。” 她有些愣的接过来了他手里那块面包,犹豫的打开了手中的纸袋:“这个里面不是面包吗?” 一打开纸袋看到里面那件黑色的胸衣,沈樱的脸也有些红:“你怎么会想到买……买这个呢?” 沈樱现在有些不敢去看张则以,她只要一想到十来年后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大学专业课的老师,就羞耻到不敢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