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们走开。”八公主决绝的道。 “你前些天不是还想让福惠来陪你的吗?”皇后问:“母后是怎么教你的?这大冷天,你怎么能把客人留在外边呢?” “滚!”八公主的声量忽然提高,“别来管我!” 皇后转头看向身边的一位沁凉殿女官,问道:“八公主这是怎么了?” 那女官低下了头,唯唯诺诺的回答:“公主昨日夜晚用完了晚膳,便到这殿外来赏雪,可走了一会儿,公主突然说她有些冷,奴婢便进殿里替公主拿上雪裘,可回来却不见了公主。” “后来奴婢四处照了照,原来是她私自去了偏殿照镜子。” 皇后眉头竖起,“本宫不是吩咐你把所有镜子都收起来了吗?怎么还能让她发现了?” 那女官立即匍匐在地,磕头求饶道:“奴婢知错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沉默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起来吧!既然发现了就算了,反正迟早她也是要知道真相的。” “谢皇后娘娘。”她猛然松了一口气,手扶着地,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 福惠这时候走上了台阶,对皇后缓缓说道:“娘娘,让我来吧!公主经历的我也曾经经历过,也许我的话她还能听得进去。” 皇后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那拜托你了,福惠。” “这是我应该的。” 随后皇后后退了几步,把位子让给她,福惠把头贴在了门前,说:“公主,我是福惠,你能让我进来吗?” “出去。” 福惠眨了眨眼,又道:“公主,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受,但你一定可以挺过去的,相信我。”福惠的语气充满了鉴定,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可八公主在里面却忍不住崩溃大哭,一阵阵稚嫩而凄婉的呜咽声续续传入她们耳中 “挺过去?那又怎样?我的脸毁了……你们都不明白!都不明白!”紧接着一个重物被她推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似是椅子之类的,“呜……呜……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福惠叹了口气,“公主,我和你也经历过相同的事,可……你看,也没有多少人嘲笑我不是吗?” “是你自己没有听见罢了,玉珊姐她们说得可多了。”八公主一出口,在人群后方的刘玉珊等人随即红了脸颊,很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不要紧,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可公主你不同,你是堂堂公主,身份高贵,谁敢笑你嫌弃你?” “公主,你受的不过是皮外伤,以后要是好好调养,伤疤也有可能会消除呀!你不要如此心灰意冷,宫中的御医都是医术高超者,皇宫里的药材更是多不胜数,总有办法的。” “真的有吗?”八公主问,“可若是如此,那你的脸怎么治不好?” “我……”福惠想起那痛苦的回忆,“我当时就是因为像公主这样,听不进所有人的话,才导致错过了治疗的时间。” 她身后的人不禁露出一副同情的神情,福惠自己能感觉到,她勉强扯出笑容道:“所以公主,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只能在未来不断的懊悔自责。” 里面没有传来她的声音,福惠继而便问:“所以公主,我们现在能进来吗?” 她止住了哭意,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我……我先带上面纱。” 外面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露出如释负重的笑容,皇后上前推开了门,身后的人便也跟着入内,穿过正殿,珠帘后就是八公主的寝室。 八公主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榻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大半张脸被一张淡紫色的面纱蒙着。 八公主含着泪光的眼眸闪烁着几下,似乎有些紧张局促,人群渐渐包围了她,才不禁灭了她逃走的想法。 皇后走上台阶,就在她身边坐下,一手上前轻轻拥住了她的肩膀,给予她一些面对的勇气。 刘玉珊这时便把那一盒糕点交给了八公主的女官,说:“你先替我去厨房热一热。” 那女官听命去了,其他人都被皇后娘娘赐了坐,刘玉珊她是个明白人,不让自己脸色露出一份同情的神色,淡然自若的和八公主对话。 八公主看见另一旁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福惠,她脸上的伤疤成了她身上最显眼的标志,让人无法忽视。 也许是两人遭遇相同,还有在盛宴前几天在和刘玉珊闹矛盾时是福惠一直陪着她,八公主现在有些依赖福惠,伸出手伸向福惠说:“惠姐,你过来陪我。” 福惠微笑上前,在她的另一旁坐下。 在之前,八公主从来都没有仔细的看过福惠脸上那条伤疤,因为实在是丑陋,可现在她却仔细观察了起来,“惠姐,你受伤的时候有像我一样痛吗?” “痛是痛,但过一会儿也就好了,只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每次用餐都会有一种撕裂感,肌肉会很酸痛。” 八公主拭了拭泪水,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也是,好好吃一顿饭都不能。” “公主再好好忍上一段时间,到时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福惠含笑鼓励。 刘玉珊和洪想容转头看向对方,觉得自己是带错了东西,在那女官回来之后,正要交上前,刘玉珊一个眼神示意,便又退出了沁凉殿。 “那……我的脸真的能治好吗?” “当然可以,之前我也请过一些民间大夫,他们也都有给我开一些药方,消除疤痕。其实相比从前,我这脸上的疤倒是淡了很多,不过伤得太深,治疗的时间又晚了,所以才没能……”福惠微微蹙眉,看着有些伤感,她瘦弱的身躯被宽大的裘衣包裹着,显得有些奇怪,瘦削的脸轮廓分明,可见骨相,圆圆的眼睛眨了眨,让人引起无限同情。 八公主在众人的宽慰下,心中的恐惧早已被驱散,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刘玉珊她们便都回去了,福惠则在沁凉殿多呆了一些,之后等雪停了,才披上衣物打算离开了。 从沁凉殿到宫门,需要经过御花园,如今正是冬季,许多的花卉都被人花匠搬走,拿去呵护保养,一眼望去,福惠只能看见一簇簇红梅,渗着冰,竟让她感到万分凄凉。 福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上面沾着一些冰渣,她扫落后,呼出一口雾气,便一直站在原地不走,偶尔也就是伸脚踢了踢地面周围的积雪,似乎是在等人。 片刻后,她的身后响起了几道脚步声,踩着碎冰缓缓前进。 她回头看去,只见那走廊上一行大队在前进,最前方的女子穿着华贵,样貌丰韵,分明就是韩贵妃。 平常的福惠这时本该感到有些慌乱紧张,可她凝视着前方的目光却淡定如毫无波澜的池面,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 韩贵妃脸上扬着笑容,“福惠县主,本宫可是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贵妃娘娘这几天都忙着善后盛宴的事,自然没有时间见到我。”福惠扯笑道。 韩贵妃伸手示意,她伸手的随从们随即便停下了脚步,她上前几步,和福惠往走廊的方向继续行走。 她们的裙摆在冰地上拽过,发出一种沙沙的响声,很是悦耳。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福惠的嘴角忽然拢下,苍白的脸颊加上显老的黑眼圈,让人感到很是阴沉。 “那贵妃娘娘,你也是时候该兑现你的承诺了。”福惠的语气里不带一丝客气,反而有些不耐烦。 韩贵妃的面容镇定从容,“不急,你才十三,还有两年才及笄,这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挑选你自己的夫婿。” 福惠一皱眉头,立马回头看她,“不用再拖了,我就算年龄还小,但也是到了定亲的时候了,我帮你办成了这事……” “你办成了吗?”韩贵妃冷笑一声,回瞪向她,“八公主不过毁了容,可薛府可还没有来退亲。” “薛杰虽是堂堂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但就算是他,怎么敢公然向皇家退亲?” “这是你需要考虑的,我说,把八公主的婚事破坏,我就让你当上慕王府的世子妃。现在八公主虽然毁容,但她终究是公主,她的身份便是她最珍贵的宝藏,不能排除薛杰贪图富贵宁愿娶上这样的儿媳妇。” 这魏国和晋国的习俗不同,魏国公主一般所下嫁的夫家,都会是百年贵族或着朝廷重臣的家眷,而驸马爷也不会因为被禁了仕途,反而会步步高升,连带着家族崛起,所以娶公主在为国人眼中看来,就是世界上最荣耀的事。 “薛杰就算是想,但他家里那位薛老夫人绝对不同意,这朝廷上下谁都知道,薛杰是出了名的孝顺,薛老夫人又是个固执的人,这婚事八成会糊。” “那本宫等着那一刻。”韩贵妃冷冷的道。 自从韩贵妃得知八公主已经和乾州最为古老的家族薛府订了亲,每一刻都在担心着。 如果只是八公主自己的人生幸福还好,可她却是嫡公主,和太子是一母同胞,这就代表薛家就被拉去了太子一党,那对她自己的亲儿子三皇子那可就是个天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