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瑶被张管家交给了夏嬷嬷,夏嬷嬷领着她,又在府里弯弯道道地走了几回,等到了一个叫“望春园”的地方,夏嬷嬷回身交代:“一会儿你进去,就按照我教你的一字一句地说,不可多言,懂吗?” 何书瑶点头,跟着夏嬷嬷进去,望春园的小院子里种着些花草和竹子,有一座小假山和一个小池塘,水滨之下花团锦簇,看着分外惬意。 门口有个年纪不大的丫鬟,穿着一身俏生生的粉色,脸庞也红润润的,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夏嬷嬷跟她耳语几句,她眼色不悦地看向夏嬷嬷身后的何书瑶,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她就带着这份令何书瑶摸不着头脑的冷笑,打开门将何书瑶引进门后,又静悄悄地关门出去。 关门之前,她扬着下巴看着何书瑶,像在看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蝼蚁,不屑一顾。 奇怪的人。 好在何书瑶是个擅长调节自己的人,她疑惑过后便飞快地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屋里没有开窗,眼前是层层叠叠的纱帘,脚下是平整均匀的毛毡,往里看去,室内陈设着楠木交椅和青绿铜鼎,案几上摆放着青花细瓷瓶,瓶口细如天鹅脖颈,一只柳枝斜斜地从中自然垂落,青翠欲滴。 缀满明珠的窗帘后,有一人背对她坐在那里。 屋子里烧得很暖,有熏香的味道溢出来,烟雾缭绕,又有珠帘遮挡,何书瑶看不分明那人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出她的背影。 她身着一件大红织锦镶毛斗篷,斗篷的边缘是一圈白狐绒毛,让何书瑶想起隆冬被冻在窗棂上的皑皑霜雪。 即使是背影,也能瞧见她身姿窈窕,缭缭檀香中,像画中仙一样。 何书瑶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人。 被屋子里飘来的香气熏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何书瑶听见她开了口,却是在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冷,带了些傲,像寒冬时结冰的湖面,却并不令何书瑶感到害怕。 “我叫……云椒。” “云椒?这名字倒是有趣。”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点点暖,宛如逢春时节冰消雪融的湖面,让何书瑶生出一些些亲近的想法,“籍贯何在?” “我是汜水清陵县人。” “清陵县?”她把这个地名在嘴里咀嚼一番,慢慢道,“我不曾听过的地方,你不是永熙人。” “我是从北地来的,是进府来伺候……”何书瑶抬起眼,不带停顿地说道,“我是进府来伺候大小姐的。” “原来如此,”她笑了,却问,“你心中,有所爱之人吗?” 啥?何书瑶目瞪口呆,一个“啥”字在她舌尖转了几转,最后被她默默咽了回去。 那人却凉凉地说:“我心中有一个至爱之人,我曾经以为这辈子,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我想要的一生一世,早就已经化为浮云随风而去了,我爱他,痴他,念他,却也憎他,恨他,厌他,那么你呢,你心中也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吗?” 何书瑶本分不带犹豫:“我有,就算他弃我,骗我,欺我,我也对他有情义。” 那人冷冷地笑了:“那就好。” 此时此刻,身处永熙林府的何书瑶一无所知。 史书载,文宣帝承乾九年,二月十一日。 “汜水三州大饥,以清陵、乐堰二县尤甚,夫食妻,妻食子,人争相竞食,饿殍遍地,元初帝旨,为防疫疾,令周遭县官率领士兵扑杀,无一人生还。清陵乐堰县人,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