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我拜托你搞清楚,羽悠可不是你专属的,你人来了,钱花了,她陪你是应该的。可若你不来别的客人为她花了钱,她也就该去陪他们。我们这里是青楼,我养着这些姑娘是做生意的,可不是专门养给你的。你跟羽悠一无婚约二没明媒正娶,凭什么管着她。你这一走就是十几日,怎么,还想让羽悠闭门谢客等着你?你若是一直不回来,我们羽悠还得为你守活寡不成?” 宜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一点面子都不给高德留,眉宇眼角都透着一股市井泼辣的味道。 高德却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内疚更甚,他急的满头大汗,解释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夫人知道了我来芳草园的事,不许我出门,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溜出来的,只为见一见羽悠。” 谁知宜欢听完后他的解释后更生气,摆了摆手让高德不要再说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夫人不让你来,你就可以抛弃我们羽悠喽?行,你夫人高贵,我们羽悠轻贱,活该被人玩弄然后再抛弃。既然你和夫人感情那么好,你还来逛青楼干吗?你们夫妻在家浓情蜜意就好了,何苦出来祸害别人。” 高德听出宜欢是在故意让他难堪。其实以他的地位,大可不买宜欢的账,他随便去哪家青楼都会被尊为贵客,没有人敢如此羞辱他的。可他被羽悠迷了魂,只要能再一睹芳人,他挨几句骂又如何?况且确实是她对不住羽悠在先,宜欢骂他怨他也是理所应当,夫妻间吵个架,丈母娘还要骂女婿几句替自家闺女出出气呢。 现在的高德已经失心疯了,不仅自甘堕落任由一个老鸨当面讽刺羞辱,甚至还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最可笑的是,他竟拿宜欢比做丈母娘,把她的辱骂当成丈母娘在替受委屈的女儿教训女婿。 这次就连宜欢本人,心里也泛起浓浓的鄙夷,她虽为生计沦落青楼,做着卑贱的营生,心里却始终敬佩读书人,所以她当年才会在赎身后与一位书生走了。 她本来很敬重高德这位昔日的状元郎,可看着他此时丑陋的模样,又想到那个负心汉的无情和虚伪,仅有的一点尊敬也化为浓浓的轻蔑。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着——看看这些所谓读过圣贤书的书生们丑陋的嘴脸,你曾经的男人为了霸占你的血汗钱先是百般讨好,阴谋败漏后甚至想要你的命,丝毫不顾几年的夫妻情份;再看看眼前这个状元郎,迷上年轻漂亮的姑娘就抛下发妻,对着一个妓女低三下四,毫无尊严...... 还有外面那个叫李之景的小书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高德做的事虚伪又忘恩负义,可为了自己那所谓的前途,就能够做到不问对错,助纣为虐,以自认为的忠诚换取利益。 这些道貌岸然的书生,满嘴的仁义道德,内心却无比的肮脏龌龊,她宜欢虽然是供男人玩乐的妓女,但脏的只是身体。她,和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内心比这帮假仁假义的书生们干净纯澈多了。 高德和宜欢就这样僵持着,宜欢思绪万千却不发一言,高德见宜欢不说话心里更慌了,他不敢再硬闯,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宜欢,妄图得到她的“怜悯”。 这种可怕的沉默一直到一个小厮跑过来才缓解,小厮趴在宜欢耳边低声说道:“胭脂姑娘让我告诉您可以开始了。” 一句话让宜欢立即回到现实中来,她想起与那位神秘女子的约定,清了清嗓子,对高德说道:“高大人,我今天就要你一个痛快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打算如何安置我们羽悠?” “这……”高德犯难了,这也是他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也是最难解决的。他当然是想把羽悠带走,从此两人耳鬓厮磨、日夜相守,可他娘不会同意他休妻的,家里那个母老虎也绝不会答应他纳妾,他可以不顾妻子的死活,却不能不顾亲娘的。 宜欢这时突然缓和了语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道:“高爷不是我说你,你喜欢羽悠,羽悠心里也有你,你二人既然情投意合,干脆你就给她赎了身、娶回家过日子该多美。你一个大男人,又是那样的身份地位,娶几个小妾回家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你要是连这个主都做不了,我可真要瞧不起你了。你家那个婆娘也真是不懂事,大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高爷你就该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子来。实在不行,干脆休了那个黄脸婆,明媒正娶羽悠回家,也不枉她对高爷你的一番情谊。” 不得不说宜欢的话说的相当有水平,她一方面强调高夫人管的太宽,又暗讽高德惧内,以激化高德做为男人的自尊心;另一方面又提及羽悠的委屈和情谊,勾出高德的怜悯。一边是打击他男人尊严的黄脸婆,一边是对他痴心一片等着他保护的倾城佳人,一个被美色所惑的男人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果然,高德上当了。他听了宜欢的话,两种情感同时刺激着他,一边是对妻子的厌恶,一边是对羽悠的疼惜,他不禁想着:我好歹是一品大臣,为什么要被一个婆娘左右,像我这样身份的男人,家中谁没几房小妾,而我只想要一个羽悠,都不能如愿。那个死婆娘到底知不知道三从四德,阻止我纳妾就是她不守妇道,就该休。我忍受她近二十年,也算是忍够了。这次说什么我都要将羽悠带回家,若是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娶进门,也活的太窝囊了吧。 他是个男人,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今天他怎样也要硬气一次,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交代。 想着这些,高德似乎有了底气,他挺了挺身板,一脸正经的说道:“欢姨你放心吧,我这次一定不会再让羽悠伤心,我会对她负责任的,我一定要娶她回家,不管谁反对我都会坚持。” “这才像个男人说的话。”宜欢心里暗爽,嘴上却夸着,“好啦,看你也这么不容易我就不拦着了,你进去吧,羽悠在房间里等着你。” “谢谢欢姨。”高德狂喜,冲着宜欢鞠了一躬,“我先去看看羽悠,也烦请欢姨帮我置备一桌酒席,晚上我要宴请咱们芳草园的姑娘们,酒席要最好的,不用帮我省钱。” “行了行了,看你那猴急样,快去吧。”宜欢瞬间又恢复了青楼老鸨固有的风尘,冲着高德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的说道。 高德知道事情算是过去了,心放了下来,人也不正经起来,他掐了下宜欢肥硕的屁股,像从前在芳草园嬉戏打闹一般。 那一刻,他无比喜悦轻松,他回到了芳草园,就像回到了家,那种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生活又回来了。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在羽悠的陪伴下,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死样。”宜欢风骚的用屁股顶了顶高德,笑的见牙不见眼,满脸的肉都堆在了一起,像极了一个满是褶皱的大包子。 高德心情大好,大笑着晃悠着胖胖的身体,往芳草园的后院走去。 宜欢站在原地,一直目视着高德远去的背影,面容平静,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