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要插脑袋,”伊芙专门伸出手指,在额头正中轻点一下,“念能力者中不乏生存能力顽强的,即使破坏心脏也照样能活,只有破坏脑,才是最保险的。”
安听到要求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她想象了很多种可能,或许对方需要自己对剧情人物下手,或许对方需要一个隐蔽性极高的人以达到某项目的,她甚至在心中设想了“莲妮和小杰,你选哪一个”这样残忍的问题。
但她万万没想到,伊芙想要的竟然如此简单。
“只要......我死就可以?”安看着手中的剪刀,轻声问道。
伊芙露出一丝笑容:“我的念能力,可以分辨一个人是否自愿去死,如果你是自愿的,我就放了莲妮;可如果你不是自愿的,但还是把剪刀插进去了的话,我会把你和莲妮葬在一起的。”
安怔愣地看着伊芙,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解释现在的情况。
然而伊芙只是笑着,并不催促。
她的态度,她的表情,她的神态,都仿佛她只是在和朋友进行一场快乐的交谈,仅此而已。
没有仇恨,没有敌意,没有恶欲。
她只是想要这样做。
安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为什么,非要我自杀不可呢?“
伊芙坐在莲妮身边,将自己的脑袋和莲妮靠在一起,摆出一个亲昵的姿势:“莲妮是你最亲近的人,没错吧?”
她用空余的那只手比着剪刀的手势,在空中一张一合:“问心剪刀,这是那把剪刀的名字。只要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亲朋好友活着,这个人在用我的剪刀自杀后,我的剪刀就会变强。”
“看到剪刀上各自颜色的部分了吗?”伊芙收回左手,替昏睡不醒的莲妮将脸颊上的碎发挽至耳后,“每一个都代表着不同的情绪,收集起来真的很有意思呢。”
虽然嘴上说着有意思,但安却只能在伊芙的眼中看得到漠然。
到此为止,安已经走入绝境,以她的实力,做不到从伊芙手下抢人,她也不可能舍弃莲妮,自己逃命。
说到底,莲妮遭受的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莲妮就不会过着这么清贫的日子。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莲妮也不会遇到今天这样的险境。
她大概会在小镇上一个人坚强地生活,努力地工作,开一家小店,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辈子过着简单、普通但安逸的生活。
她不需要担心一个人赚得钱够不够两人的伙食费,不用每天下班后还要匆忙地赶往下一个兼职地点,不会忙到失去可以自由支配的休息时间,也不用为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提心吊胆。
安深吸一口气,看着莲妮沉静的睡颜,她举起剪刀对准自己的额头,平静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盯上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是穿越者吗?”
伊芙勾起嘴角:“一半一半,如果不是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参加猎人考试,我还不会注意到你呢。快动手吧,等到莲妮醒来,那场面就不好看了。”
安正要动作,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问题:“你会帮我处理尸体吗?”
“你问题太多了,不要……呃,”伊芙愣了一下,停顿两秒后,她改口答道,“放心,我会的。”
“好,我没问题了。”
安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剪刀插入额头。
出乎意料,明明是钝头的剪刀,刺入骨骼却没有丝毫阻力,也没有一丝痛感。
若不是手中冰冷的握把,和脑内突兀的异物感,安差点要以为剪刀在刺入的一瞬间变成空气消失了。
不仅没有疼痛,连死亡都来得如此缓慢吗?
她茫然地握着剪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她的脑内迸发出一片巨大的寒意,安只觉得脑袋骤然发沉,仿佛头上绑了千斤坠一般,她竟支撑不住身体,一头栽向地面。
就在额头快要触地时,安被人一把拉住胳膊,勉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
安扭头看向伊芙,正要发问,脑内迟来的疼痛瞬间爆发!
这种痛感比上次与伊路米对抗时,还要更甚百倍。
仿佛有千百根长针,在安大脑中不断穿进穿出,撕扯着她的神经,钻刺着她的颅骨。耳中只剩下尖利的好似钢针相互摩擦的嘶鸣,眼前满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
剧烈的疼痛剥夺了安除头部之外的全部感官,她甚至出现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的头颅已经被人剖开,是不是自己存活的部位仅剩一颗破碎的大脑,不然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的大脑在发出血肉的哀鸣。
伊芙也颇为头疼,她看着手中因疼痛而不断抽搐的安,思索片刻,正要将人打昏,却听到安发出一声仿佛溺水者终于得以浮出水面的堪称恐怖的吸气声。
或许是上次对抗系统的缘故,安对头疼的耐受性意外的强。
她眉头紧锁,不断开合双眼,试图驱散眼前的黑暗,口中喃喃自语:“你答应过我的……莲妮……一定……”
伊芙叹了口气,扶着安原地坐下,从安的包里拿出两瓶水,一瓶直接淋在安的头上,另一瓶拿在手里,时不时就在安被空气烘干的头发上再添一点水。
包中的矿泉水,被沙漠炎热的空气烘得温热,渗入头发后,又被石室的阴凉冷却,这样一热一冷的强烈对比,反而使安胀到快要爆开的脑袋松快了一些。
安眼睛渐渐恢复焦距,她在疼痛下颤抖地喘息,眼前终于朦朦胧看到一点光。
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扭动。
待到视线一点点由模糊转为清晰,安终于看清了自己脚前的东西。
纵使她已经浑身虚脱,但求生欲极强的身体还是榨出最后一丝力气,让她整个人向后窜了一下。
地上不断扭动的,是两截长相过于超出人类接受范围的诡异生物。
这种生物长得很像肿胀的长虫,细细密密的体节之间,间或长着各式各样的口器。
长虫背部有一只圆盘状的眼球,由于长虫正好从眼球中央被拦腰斩断,被分裂成两部分的眼球正向外淌着粘稠恶心的汤水。
虫子的身体断端却没有什么液体流出,它的断面更像是有脊椎动物的肌肉组织,此时正在不断收缩,带动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扭动。
在长虫其中一截的身体上,赫然插着两枚圆头钉子。
但最让安恶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长虫身下,仿佛黑色阴影的部分。
细看才能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色的影子,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针状的脚,这些脚每个都只有头发丝百分之一粗细,却密布在长虫腹部的两侧,从头到尾,并且随着身体运动,不断地交错摆动着,足以逼疯每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
“哦,你醒啦。”伊芙笑着伸出手,在安面前比划,“看得清吗,这是几?”
安大脑还一片混沌,她缓慢地眨眼,口中含混地问道:“我……没死?那莲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