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从没想到过薛兰信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她说,梁立烜这些年从来没有临幸过别人,他膝下的那几个儿女都非他和宫妃所生。
她说,梁立烜一直以来还是惦念着她的,为了她的死这么多年痛不欲生。
梁立烜真的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她现在心里只觉得翻天覆地的恶心和好笑,并没有就这些事情说些什么,她只是安抚似的回握住了薛兰信的手:“我明白你的心意。就算你和他有什么,我也不会心中芥蒂不快,只是担心你自己受了委屈而已。”
薛兰信凄凉一笑:“委屈?”她很快也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又问观柔道,“柴子奇说,你在宋州驿站见过他了?他说你叫出了他的名字,那日他虽醉得厉害,可也不是完全没了意识。”
“是,我见到他了……”
赵观柔于是絮絮地说了那天她偶然间见到了柴子奇的事情。
薛兰信一下子更加激动起来:“你真的见到他了?他如今怎么样?他还好吗?我已经许多许多年没再见到过他的样子,都快忘了他什么样了……”
观柔叹息:“不太好。我见他时便觉得他落魄得不行,他比当年清瘦了许多,脊背也有些弯了,再没有当年那个勇猛武将的样子了。只怕私下身上还不知是受过多少刑、带着多少伤。我怕他这辈子也没有那个身子骨再上阵做一回武将了。他这一生——到底是我拖累了他。”
“别这么说。”薛兰信急切地安慰她,“观柔,你别这么想,都是梁立烜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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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两人轻声地说了许多的话,观柔心中牵挂女儿,所以薛兰信零零碎碎地说起来的,大抵都是这些年里东月的事情,讲她的东月是何时学会笑,何时学会爬,平时何等的可爱、又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之类的。
在旁人看来或许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无聊的事,可是在孩子的母亲看来,每一件都是那般的重要。
末了,薛兰信看今日待在观柔这里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恐让伏霜伏雨等人怀疑,所以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也还是理了理裙摆衣领,准备离开了。
临别时,观柔又忍不住叮嘱她:“我的事情,你千万要记得保密,尤其是不能让他知道。”
薛兰信应了下来,但是眸中又划过一丝犹豫之色,虽然她厌恶皇帝,可是还是再告诉了观柔实情:“其实……他这些年里很惦记着你。我有时看他那个样子,也是真的追悔痛苦的吧。大约也是真的疼爱东月。你若是……若是和他坦白身份,兴许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的。”
赵观柔神容自若:“可我不想再以从前的身份和他相对了。我怕我恶心得吐出来。他护不住从前的赵观柔,宫里又有他的母亲、正妻一堆人对我恨入骨髓,我若是跟他暴露了身份,不是继续找死么?何况……他若是真的有过在意我半分,如何查不出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
被她这么一提,薛兰信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当年是怀疑过郭家和魏家他们的。他倒是派人查了,起先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所以又指派了一堆人合宫上下细细排查一遍,似乎想动郭太后宫里的人。郭太后气得不行,觉得皇帝怀疑亲生母亲是不孝,跟他发了个大毒誓……后来,皇帝也就没再怀疑郭家了。”
薛兰信告诉了赵观柔郭太后发的那个毒誓是什么。
赵观柔忽然冷笑连连,对薛兰信说:“你知道吗,郭太后有雀目之症,晋国长公主和秦王梁臻也是雀目,夜间根本不能视物。可是偏偏母子四个,只有梁立烜不是,他不仅不是雀目,夜间视物还格外的锐利。兰信,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薛兰信踉跄着退后数步,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猜的当真没错,他并非郭太后所生,他的亲生母亲应当是个胡女才是。观柔!观柔我明白东月的眼睛为何异常了,我明白了!”
观柔道:“你也查到了什么证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