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休妻,你我之间更没有和离过。不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夫妻。”
见赵观柔似乎又想反驳,他微微抬高了点音量,语气也更重了些。
“何况月儿是需要母亲的。”
观柔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顿时被哽在了喉间。
皇帝轻叹了声,又道,“月儿还小,她需要一个父亲,更需要一个母亲陪伴。她需要一个家。观柔,至少为了女儿,我们也得是夫妻。”
这些赵观柔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这一生她自认亏欠过的人并不多,柴子奇算一个,薛兰信也算,还有就是她的女儿。
她身为母亲,并没有给她的女儿找一个好父亲,当年,为了和乔芙君、魏俪姬她们那些妾室们“争宠”,为了笼络回自己丈夫的“心”,她那样草率地将女儿生下,让女儿自一出生就被所谓的生身父亲污蔑辱骂为“孽种”,自一出生就被迫和母亲分离,五六年中没有受过母亲的疼爱和照顾。
所以她现在一直在女儿面前拼命地掩饰着自己对梁立烜的厌恶,也一直在女儿跟前尽力营造着一种“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气氛,想要让女儿如愿以偿地快乐。
她看得出女儿很依赖梁立烜,也知道女儿离不开自己,更明白女儿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期盼着自己的父母恩爱相守,期盼着自己可以得到完全的父爱和母爱。
所以她为了弥补女儿,生生忍了下来。
但是赵观柔虽有弥补女儿之意,却并未打算就这样在欺骗女儿的过程中同样葬送憋屈自己一辈子。她自己何尝不是别人的女儿呢?若是她的父母还在,怎么会忍心看着她这样的委屈?
到合适的时候,等到月儿大了,她还是会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的。
告诉月儿,你母亲厌恶极了你的父亲,你父亲当年又是怎样对你母亲的。
告诉她,你大了,也该知道这一切,你母亲不想再瞒着你了。
在她小的时候,赵观柔身为母亲,还是希望孩子能过几年她梦寐以求的快乐生活,无忧无虑,父母双全。
*
良久,见赵观柔沉默不语,梁立烜向门外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十数个宫娥婢子手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其中几人手中还拿着细细的丝带,观柔认出那是裁衣时才用的带子,是给人量身体时候用的。
皇帝瞥了观柔一眼,淡淡地对这些宫娥道:“为皇后量体裁衣,制作翟衣与朝服凤冠。”
观柔猛地抬头看向他。
梁立烜置若罔闻,仍旧对着宫人们发号施令:“百日之内,必须完备。孤已择定吉日,明年春二月正式册封圣烈皇后,迎皇后入主洛阳大邕宫。”
婢女们恭敬地齐声应是。
一个年纪约长的婢女走到观柔跟前,躬身跪拜行礼,说话时的声线平稳中仍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和不安:“请皇后陛下起身,婢子等为皇后量体以备裁衣之需。”
梁立烜慢慢踱步走到赵观柔身边,俯身凑到了赵观柔的耳边,极温柔地道:
“观柔,让她们去给你制新衣吧。我已让刘天极推算了这几年里最好的一个良辰吉日,明年二月,我会和你再度完婚,册封你为皇后,你我定能恩爱到老,两不相疑。
——就当是为了月儿,为了咱们的女儿,回到我身边当皇后、当我的妻子吧。”
*
观柔闭了闭眼睛,终是缓慢地掀起了眼帘。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了内室,婢子们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捧着托盘都跟了上去。
皇后疲倦地张开了双臂,宫娥婢女上前,一件件脱下她的外衣,然后用细尺去测量她的手臂和腰肢。
看到皇后如此的冷淡,几个宫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不解。
至少,按照她们现有的人生经历来说,她们以为每个女人在人生的这个时刻都应该是无比兴奋激动的才对啊。
本来女子就爱新衣,那些量体裁衣的女子们没有一个不是欣喜快乐的。
何况要给她做的还是一斤独属于皇后的凤袍呢?
她为何这般不快乐?
婢子们心中虽有疑惑,却又到底不敢多想,恭恭敬敬地办完了差事,又向皇帝复命后,便一一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