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的忧伤里带了一丝暖意，或许那段时间，那个家确实很美好。

“连城成了我的父亲，他很爱我，虽然那时候我很小很小，但我能辨别母亲的笑容，也能辨别他们眼中的爱意。”

白沉的眼神逐渐变冷。

“可仙门的记忆无法消散，朱奇死了，朱奇的血脉还活着，世人一直在追寻我的下落，母亲和连城安生的日子根本没过多久，就迎来第一场厮杀。他们强迫母亲杀了我，可是天下哪有母亲会伤害自己血脉的，母亲跪地苦苦哀求，根本就没有用。”

“本来，那场血战我应该死了的，师尊与连城父亲是多年故交，他动了恻隐之心，趁夜放走了我们一家三口。也就是那一次放走，让我把母亲和连城彻底逼入深渊。”

随着情绪的积压，白沉的愤恨如潮水汹涌而来，此刻的他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手用力收紧握成拳。

“母亲想让我堂堂正正的活在人间。我体内有一半朱奇的魔性，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只能将魔性去除，替我重塑一身血骨，所以他们开始修炼避魔引。”

“这世间事，有所求必有所牺牲。修炼避魔引是极其伤身之术，连城心疼母亲，只能把我身上更多魔力往他身上引，终于有一日，我确实能堂堂正正活在人间了，而那一天却是连城的忌日，连城死了，甚至都没能跟母亲说上一句道别。”

“连城死后，母亲的心也死了，整日郁郁。我随着母亲四处飘零，即便我被洗削魔性，世人依旧骂我魔种，欺辱我们母子，母亲怕我真的生出恶念，成为世人口中天生恶种，所以一直尽力引导我向善。”

“可是她......，她却骗我！人魔结合本就不容，朱奇玷污母亲，导致魔气留在母亲体内，残噬她的身体，再加上连城死后她的心也死了，只剩一副残躯，根本撑不了多久，最终抑郁而终，我彻底成了孤儿。”

说到此处，白沉有些哽咽，悔恨笼罩着他，就像一只落单的小鹿，在狂风暴雨的夜晚，独自踯躅于荒野。

空桑茉荛起身抱住白沉，所有的理智都崩盘，太多话鲠在喉中，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白沉乖巧任由她拥着，头枕在她腰间，沉默了一会才出声。

“后来，我孤零零在市井摸滚打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活了两年。有一天，我发了寒，那天的雪极大，我穿着单薄的衣衫想点点柴火取暖，可是好难，火怎么都点不起来，我点着点着就睡着了，直到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我，他说他终于找到我了，他说连城临死前将我和母亲托付给他，可惜他来得太晚了。”

“那夜过后，我就被师尊带回了青玄宫。师父视我如己出，对我耐心教导，这才有了今日的白沉。”

诸多心酸无奈一闪而过，白沉薄唇间溢出自嘲的凉笑：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我或者我生下来就死了该多好，我就是个恶种，害死了那么多人，根本就不配好好活着！”

此刻的白沉脆弱像个孩子，明明是命运的错，明明他也是被害者，可他恨的始终都只有自己。

空桑茉荛蹲下与白沉对视，他的脸边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