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和尚仰躺着,一只手放在脑袋下,看着天花板。
“俺明明没有睡着啊?”
“不过,也怪俺放这群家伙进来,要不是老板身边有高手,今天就惨了。”
“俺以后可得多注意了。”
…
想着想着,思绪就开始乱飞。
开始想家。
“也不知道,俺妹子,俺爹,俺娘,咋样了…”
离开家乡,就再也没见过爹娘。
一别故乡,他乡是故乡。
“俺爹说,像俺们这种穷苦人家,出生之后就是听天由命,啥命是啥命,能活着,不饿死,不被人打死,就是最幸运的事了…俺老板,应该是生在富贵家吧,和俺就是不一样。”
大雪,饥荒,吃树根…小时候的记忆让他觉得现在肚子都是饿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吃了那么多,可总会感觉到饿。
“不知道,俺爹,俺娘,俺妹子有没有吃的,能不能吃得上自己在大城市吃的东西,真想给他们留点…”
他家人的印象在他脑海飞速闪过,那些温言细语,如同昨日才说一样。
想着想着,眼眶不自觉就湿润起来。
想起他爹时常告诉他,做人要知恩图报,哪怕是一粒米,都要懂得感恩,别人帮过咱家,咱得牢牢记着别人的好…
“俺的命,是俺老板救回来的,俺要加紧锻炼,保护俺老板的安全…”
不知何时他才睡去。
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彩虹路二十五号,大院里,灯管还是亮的。
各个窗户传出微弱的台灯光亮,没睡的可不止李宽一人。
秦聿铭以及很多有志青年,都没睡。
说实话,连换茶水的后勤人员都撑不住了,在楼道的长凳子上依靠着睡着了。
秦聿铭端起水缸,停下脚步,转身进去拿了一个毯子,盖在了助理身上,自己提着暖水壶走向烧水间。
李宽更是像一个铁人。
除了正常的事务处理,每天都要在那窗边的桌子下看上几个小时的书。
秦巨政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住进了基建部。
攀州和别的地方终究是不同的。
为了将办事效率提升到最高,除了必要的讨论之外,基本都是他们这些人来拍板决定。
其实,其他州说是广泛听取意见,最后还不是负责人拍板。
其他州要三个月才能走完的流程,在攀州只要三天,有时候连三天都不要。
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
这里留下的,都是真心实意想要做点事的人。
要不然没人能够撑得住这种强度的工作。
而且家人的工作一般来说,很难做。
由此,像秦巨政,宋青州等人,为了不让家人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家人都送去了别的地方,基本上都在红港。
攀州很多部门的青年,走出去都是邋里邋遢的,不修边幅。
他们没有时间去商场,没有时间去看电影,没有时间和姑娘们花前月下。
他们骑着个破自行车,穿梭在攀州的大街小巷,在大江两岸,一个人当两个用。
有时候,被家人唠叨得烦了,干脆就住在了单位。
像这种提升办事效率的办公方式,如果没有高强度的工作,是不可能完成的。
尽管像秦聿铭这种人只是在做着大局的工作,但也忙得要死。
兰树云也一整天都没有着家了。
这个冬天,要做的事情变得比以往还要多。
物资部有三个副部长,每个都很忙,有时候,忙到连面都见不上。
他们忙。
下面的人更忙。
有人忙到直接住院。
和很多人醒来都分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
当然,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强迫他们做这样的工作。
不过,尽管忙得死去活来,但似乎埋怨的人却没有多少。
在这里,官僚主义还是有的,不可能不存在,但是在重要的决策层,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都喜欢就事论事,而不是论资排辈摆谱。
这是一个相对于百分之八九十地方来说,比较繁华的城市。
可是,这一切似乎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像是行走在夜色里的人,为这座城市修修补补,只为这里的灯能够照亮更多人。
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在他们手里占到便宜。
汇东银行是少数在他们手里占据上风的势力之一。
而那位声名鹊起的红港商人马景澄,此刻早已将目光盯上了这位攀州巨头:汇东银行。
不止是因为汇东银行与刘东有关,还因为汇东银行与香江实业的关系。
他到了红港之后,迟早要和这些势力交锋。
所以,他需要更加周密的计划。
汇东银行没有撤出攀州是他没有想到。
在百年时间,将银行分行开遍七十二境的汇东,在三十多年前一夜之间全部撤出。
唯独剩下了东海和攀州,这大江两头的两个城市。
事情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
马景澄已经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争端之中。
在这个法律都不太完善的年代。
有很多事情,注定不能善了。
这个夜晚,因为刚才发生的这一段小插曲,很多事情又涌入了马景澄的脑海。
注定还是个不眠的夜晚。
隔天早上,地上积雪已经融化。
天空的雪也停了。
很多人都说,攀州的雪,如果一旦停下来,想要再下,就不常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1月2号。
距离过年还有22天。
在去银行的路上,马景澄在想,22天,能够做什么呢?
刘东这边的事情必须得先放下。
银行刚开门,马景澄就走了进去。
看他的穿着打扮,银行职员,脸色都要好三分。
这也难怪,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都是装逼怪。
难道金身佛像就比泥菩萨更加管用吗?
衣服是白的,里面就是不是黑的了吗?
世道就是这么奇怪又正常。
一比一许文强的装束,连帽子都是。
“我这儿有一笔款项要存,你们这儿谁是负责人?”
马景澄眼神凌厉,剥了一瓣铁闻闻放进嘴里。
“先生您好,请问您要存多少钱?”
不一会儿,走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看他那样,那件西装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称,不过是学婊不学神,装逼而已。
一看就是在大街上随便买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觉得穿个西装就高级了。
不穿西装,走路都抬不起头。
“你就在这儿和我谈?”
马景澄没有歧视这个行长的意思,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不过,转念看了看自己穿的,和这位行长不是一样吗?
都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有什么区别。
在这里,人们就是会看穿着来给人定位。
他耸了耸肩,算是自嘲。
“先生里面请!”
行长越看越觉得马景澄像报纸上的人,但又不太确定。
毕竟,他已经见到很多人穿眼前年轻人穿着的这一套了。
牌子也都是那两个字母‘TC’实体金属。
进入那所谓的贵客专用房间。
行长小心地问道:“不知道,先生要存多少钱?”
“你们这儿,一般大客户存多少钱?”
马景澄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问。
银行行长见他这架势,更加不敢轻视,“一般来说,万元户算是我们的大客户了。”
“我这儿有笔十五万的款项,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马景澄心不在焉地说着,好像在他眼里,十五万一点都不算什么一样。
银行行长突然就觉得有点口干,强行咽了一口唾沫,有点点的小激动:
“感兴趣,非常感兴趣。”
“不过,这钱不白存,你的付出点什么。”
银行行长往门外看去,有点疑惑,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点头说道:“我懂,我懂,您请稍等。”
说完,这位银行行长就走了出去。
马景澄却疑惑起来,他懂?
他懂什么呀?
自己什么都还没说…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就走了进来。
马景澄惊讶地扫了一眼女人。
二十七八左右,姿色还可以,有着宽宽的胯,在别扭的装束下,凹凸有致。
她一撩头发,“行长说,让我来为先生服务。”
马景澄直接愣住了。
“咳咳~咳咳~”
嘴里的橘子汁一不留神灌进鼻子,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一看那女人就不是什么善茬。
他这种雏鸡,见过各种各样的场面,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张莘月在外面听着,听见马景澄咳嗽,一脚踢开了门。
死死地盯着那有几分妩媚的女人:“出去!”
“叫你们行长来!”
马景澄也赶紧挥手。
银行行长畏畏缩缩地走进来,心想,今天是泡汤了。
不过他很奇怪,怎么不管用了呢?
以往来的客人,只要使出这个杀手锏,都很管用的。
“莘月,出去守着!”
张莘月临走,狠狠地白了一眼银行行长。
那行长更加懊悔了,暗道:“有这么好看的妞,他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别人…”
马景澄在想,眼前这人是怎么当上这家银行的行长的。
难道……
他抬眼看向行长。
行长尴尬地赔笑,他想,只要能够让人来存钱,让他做什么都可以,马上要过年了…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这儿开出去的?”
马景澄不想给他废话,直接掏出一张单子,递给他。
半个小时后。
银行行长点头哈腰地将马景澄送走。
他很满意。
马景澄也很满意。
可以说是双赢。
没过多久,银行行长就拿着马景澄给他的信件,来到了新方区的崇羊大酒店。
差点没给那罗二打出去。
不过罗一看完信件之后,却吩咐人拿出十五万给这位行长。
行长带着银行的职员,一步三回头,生怕别人来抢。
这年头,银行一般不会有人武装人员押送现金。
都是由银行管钱的人拿个麻袋,或扛着,或放在自行车上驮着,就去银行了。
大街上捡破烂的还拖个口袋呢。
谁知道你口袋里装的是钱。
罗一看着银行行长小心翼翼离去的背影,开口:“你说,那人身边跟着一个高手?”
罗二打着绷带,抹了抹嘴角的伤:
“看门的也是一个高手,和我打了个平手,但那个女的,实在有点厉害,我感觉她留手了,要不然我怕是…”
“安分点,让他们猖狂几个月!”
罗一说完,不等罗二说话,转身朝着酒店里走。
“你奶~奶的~”罗二抹了抹伤口骂起来。
……
两点左右,马景澄换掉衣服,让张莘月也换掉。
两人变成了张兮兮的模样,一人提个小箱子,离开陶铃街。
马景澄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带着张莘月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