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那夜到底是没有同房,顾辞换了茶水回来时暮晚已经睡下,大红喜服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边,像是告诉他床上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一样。 龙凤烛燃烧发出枯枝断裂一般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清脆,透过烛光,顾辞分明看见,床上躺着的小姑娘眼皮跳了跳,又用力的闭上了。 他扯了扯嘴角,终于笑了出来。她刚才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成亲,你不喜欢我。顾辞想,自己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说喜不喜欢,生死都在一朝一夕。同她成亲给不了她安稳,反倒是害了她,可她还小,不懂这些,偏要义无反顾的嫁给他。罢了罢了,只要自己尚在人世,说什么也会护着她,对她好,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就当是承了她这份情的报酬吧。 暮晚觉得这几日顾辞有点奇怪,虽然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有些地方又有些不同。 比如她随口一提,听说京城中云裳阁的刺绣最好看,隔了几日便有侍女请了她去厢房挑衣裳,看那手迹像是出自云裳阁阁主之手。且说这阁主芸娘,一手刺绣栩栩如生,京中找她做衣裳的人前赴后继,千金难求。芸娘脾气古怪,看心情接单,也不怕得罪权贵。是以暮晚虽是皇家公主,却也只有几件芸娘亲手做的衣服,她又喜欢的紧,下细观察了许多次,今日才能一眼认出是阁主的手笔。也不知这顾辞如何神通广大,弄来了这么多芸娘真迹。院里的丫鬟都说,这是小王爷为了讨新娘子欢心费了好大力气才请来的绣娘。 又隔了几天,暮晚坐在莲池边看书。此是已是初夏,就连傍晚也有些闷热,不消多时,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好在晚风识趣,吹来阵阵莲香,暮晚心生欢喜,解了鞋袜便将双脚放入池中,池水清凉,甚是消暑,惹的她忍不住玩起水来。顾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彼时梅杏青青已著枝,夕阳快要敛了最后的光芒,女子赤足坐在莲池边,调皮的用脚划着水,引起阵阵涟漪,许是莲香醉人,顾辞竟然觉得有些心动。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站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走近了一些,才施施然开口“莫要贪凉,小心伤了身子”暮晚回头,见他立在几米开外,环视四周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不碍事,我再坐一会就起来了” 顾辞皱眉“起来吧,我听说女孩子受了凉对身子很不好”闻言她还是从水里捞回了脚,心里却不大服气,平日在宫里时刻得注意自己的仪态举止,好不容易没了规矩束缚,又让这人管住了。 见她神色不悦,顾辞带着些笑意,道“听闻你乳名唤作珍珠?”她剜他一眼“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我昨天得了一斛北海珍珠,个个都是极好的样子,想着你小名也叫珍珠,想拿来讨你欢心。” 听见别人说是一回事,此刻听见他亲口说又是一回事,暮晚难掩欢喜,装作不在乎的模样问他“你干嘛讨我欢心”故意瞪大的双眼,像只狡黠的小狐。 顾辞点点她的额头,笑里带着揶揄“夫君想要讨小娘子欢心有什么不对吗” 看到小姑娘涨红的脸,顾辞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岁月静好。什么国恨家仇,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暮晚狠狠踩了他一脚,转身跑走,心里想,这人是越来越不正常了,莫不是这几日睡书房染了风寒,烧坏了脑子。可仔细回想他的话,好像心跳都快了几拍。 暮晚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 此刻的顾辞看上去不甚清醒,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