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空泠醒过来环顾四周,发现还好不是在冥界,这才暗暗地舒了口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时是在一间茅草屋里,这茅草屋已经破烂不堪,显然是很久没人住过了,到处布满灰尘,窗户处破了几个大洞,蛛丝结的网也已经蒙了尘,更不要说这间勉强称得上屋子的地方还会有什么摆设了,空泠看了一圈,知道自己躺在角落里的一堆稻草上,整个屋子也就自己躺的这堆稻草勉强算得上整洁,空泠又缓了缓,精神好了些,便想着要起身…… “你伤还没好,躺下不要动。”清冷的声音从上空传来,空泠诧异的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人端着一碗药向她走了过来…… 空泠愣住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身白衣胜雪,与这乱七八糟的茅草屋相比,简直是格格不入,墨色的长发齐齐梳在耳后,犹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却又丝毫不乱,皮肤莹白如玉,神色淡漠,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一双眸子就如天上的银河,那么亮,又那么沉静,包罗万象,波澜不惊。空泠知道炩晔好看,这个人却也丝毫不差,他不同于他那种过分的漂亮,漂亮的有些妖娆。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冷冷的,凉凉的,嘴唇也似乎少了一丝血色,姿容出尘,却让人觉得他那么远,让人高不可攀……就像静夜里那一份皎洁的月色,淡然静好。 看着空泠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那人轻轻勾了勾嘴角,空冷好像听见了冰雪融化的声音,潺潺的溪流,破土而出的嫩芽……时光恍惚在这一刻静止,只这样一丝淡淡的笑意,就好像早春的阳光,疏离清冷里透着一点温暖,清隽温润里染着一点微凉。 “把药喝了吧。”他的声音也如他本人一般,听起来遥远空灵,暖洋洋的,那样不真切。 空泠点点头,不疑有他的伸手接过药碗,药很苦,可是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喝了下去,那人见了递了个手帕过去,示意她擦掉嘴角残留的药渣,一起递过去的,竟还有个桃子,“要是实在觉得苦,就把它吃掉吧。” 手帕上沾染了他的味道,一如春日的桃花冷香,夹一点冰雪的味道,桃子很甜,绵软的口感,蜜糖般的汁液流连在舌尖,空泠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怎么了?”男子轻声询问,拿起帕子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空泠摇了摇头,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我以前不是个爱哭的人。” 男子看着她哭了,也愣住了,曾几何时那个月圆的夜晚,花灯摇曳,那个绯衣姑娘,就是这样在他面前落了泪,不好意思的解释着……可是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了……或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吧,总会惹人哭,总会惹姑娘伤心…… 陌未白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抽回神来,看见空泠有些尴尬,嘴角勾起浅浅的笑,轻声安慰道:“我知道。” 空泠为什么会哭了呢,她不知道,她的感觉从没像此刻这样强烈过,他递给自己手帕的那一刻,自己的心猛然间生疼,空泠很模糊的觉得,那不是自己的情绪,就好像是来自一个很遥远、却又丝毫不陌生的另一个人。 “是你救了我吗?”空泠小心翼翼的问。 “嗯。”男子轻轻点头。 “你不用担心,你身上的伤再养些日子就好了,再休息一下,一会我送你回家。”男子说着,拿着药碗便要转身出去,背影修长,却隐隐的透着一种寂寥的味道。 “等一下,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空泠赶忙问。 “陌未白。”简洁的回答,像是在陈述一个毫不重要的事情。 可听到这个名字的空泠却睁大了眼睛,“你是紫宸真人陌未白,那个六界威名赫赫的玉京山?”空泠有些没想到,不知道自己最近是走了什么运,一个在污泥里挣扎的小丫头,竟然会接二连三的遇到这么的大人物,想着又问:“你真的是陌未白,传说里那个不问世事,一心修道的紫宸真人?”虽然这么问了,但是也确实觉得若不是这样身份的人,也不会轻易把自己救走吧。 陌未白有些忍俊不禁:“原来他们都是这样说我的。” “呃……那个……”空泠被他这句话弄得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从出尘道人那里听来的传说,空泠一时吃惊,便想也没想的说了出来。 “好了,你先歇一歇,我去收拾点东西,就送你回去。” 陌未白没有走多长时间,不一会就回来了,然后径直走到空泠身边,轻轻的把她抱了起来。一下子近在咫尺的距离,让空泠有些不知所措,自己长这么大以来,似乎从没有人这样抱过她,更何况此时靠着他的胸膛,鼻翼间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更是让她觉得心通通的跳:“那个……那个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陌未白闻言低头看她,“你确定你自己可以走?” “我……” 不等空泠答话,陌未白已经抱着她走出了茅屋,招来一朵云,稳稳地把她放在了上面。 空泠坐在云朵上面,看着负手而立的陌未白微微有些出神,明明是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对待像她这样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居然也能这样无微不至,可见他也并不是想传闻中说的那样,不可亲近呢。 一路无话,两人就这样到了安王府的门前,不过月余,这里竟然已经面目全非,空泠在陌未白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子,原本热闹的气派的府衙门口如今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路上行人到了这里都要加快速度经过,竟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疫一般,门口的守卫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走近一看,朱红色的大门赫然贴着两张封条,只是才月余啊,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样子,空泠有些诧异的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很疼,没错……是真的…… 巨大的无助感袭上心头,空泠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忙拦住了一个过路的老伯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伯瞥了她一眼,说道:“姑娘你和这府里的人是什么关系?哎……不管是什么关系,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现如今这可是金陵城第一不详之地了。” 空泠不明所以…… 那老伯看了看她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吗,这府里的王爷半月前犯上作乱、通敌叛国、意欲谋反,幸亏当今圣上慧眼,早日发现了证据,这才一举拿下,力挽狂澜,要说这安王府在金陵城那是何等的风光啊,可是人呢,怎么就不知足,最后全府上下,满门抄斩啊……你可没见到,那菜市口的血整整流了三天啊……。” 那老伯说完,并不想在这是非之地多呆,见空泠海还愣着,便走了。 “满门抄斩……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空泠喃喃的念叨着,心中气血翻涌,蓦的只觉得眼前一黑,旧伤复发,便晕了过去。 陌未白见状,上前一步,空泠就这样稳稳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等空泠再次醒来的时候,两人已在一间客栈之中了。 空泠睁开眼环顾四周,幽幽的烛光并不是很明亮,看来已经是夜晚的时候了……陌未白一人坐于桌前似在思考着些什么,空泠不想打扰他,自己已经麻烦他很多次了,便没有出声,抬头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到现在为止她仍旧不能接受,那个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就这样一夕之间倾覆……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一张接着一张在脑海里闪过,他们笑着跟她打招呼,跟她交代一些事情……还有安歌……这些都不存在了吗……她死死地睁着眼睛,好像是这样才能够减轻一些伤痛。 陌未白回过身来,才发现这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那倔强的模样竟让人莫名有些心疼。 想着便出言安慰:“浮生多态,天命定之,莫要多想了。” 空泠依旧盯着上方,声音还有些沙哑:“可是天命为何要这样残忍呢……” 陌未白沉吟片刻,未答。 只听空泠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我不知道,在命运面前,我到底算什么……”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小时候我被父母抛弃,还是婴孩的我漂浮在河里,没有淹死,被养父捡了去,后来生计不好,被卖到了妓院,那时候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时候,结果命运又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当别人都以为我死了的时候,我却在乱葬岗醒了过来,再后来就被安王府的小少爷捡了去,当个丫鬟都要有人陷害我……可是我没死,然后我又莫名其妙的被冥君抓去了,可是我逃出来了,也没死……我几次都没死,先生说的命运……可命运为何这样对我,它就这样喜欢玩弄人吗?如今它又拿走了我的栖身之所……我想不明白,为何我的命运要是这样……我有点……不想要这样的命运了。”空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可这话语听来却是字字诛心…… 陌未白愣了愣,没想到一个小女孩也有如此遭遇,叹了口气:“或许一切都有它的缘由,但既然活着,总不可辜负。” 空泠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