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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安恬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有时候年复一年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这一日,空泠闲散的摘着桃花,准备回去看看用它能不能研究出什么美味来,然后就看见例行给陌未白送文书的小弟子跑上了惘然居,空泠向他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便又做自己手里的事情……  其实这惘然居一直是很安静的,陌未白很少下山去,今年也不知怎么的也不回绸缪山崖了。空泠心里暗自猜想,大概是因为外界关于自己的流言吧,毕竟很多正道之人都存了个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心思,而那些邪魔外道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玉京山到底也算是人多势众,留下来就不用师父分心照看自己了,不过这么想着空泠心下总有一份歉疚,难以释然……  话说回来,陌未白和空泠都不是喜好热闹的人,空泠也就偶尔下去找找轻红,其余的这些日子里说过话的怕也就是这位给师父送文书的李行哲了,这李行哲一直是玉京山的普通弟子,到底来了玉京山有多久且绯也不知道,后来就被玄羽派去照顾陌未白的一应起居,只是陌未白向来是个不喜欢人亲近的,所以这李行哲也就定期上来打扫一下,平日里绝不出现,后来陌未白收了空泠为徒,这些杂事很多空泠便随手做了,落在李行哲身上的便只剩下师父与外对接的一切事宜了。  这一日李行哲给陌未白送来了一封他期待已久的信……  书房里,陌未白拿着那描着桃花的信笺,微微皱眉,信中这样写道:“先生所求重生之事,未有先例,然极北之地流传有亡者重生之传说,是真是假,未有明确,吾所能告知,仅此而已。祝好。”而书信下方是桃夭城暖烟阁特有印信。  是的,陌未白自从知道且绯是枉死的时候,就心心念念想要复活她,虽然他知道这一切谈何容易,但是不去做又怎么知道呢?所以他开始查询书籍,甚至还询问了桃夭城,然而得到的答复,也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方向罢了,可是要不要去试试呢?  想了一下,陌未白还是打定了主意,便立即去见了玄羽,玄羽听闻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他,他要是去就把他那个好徒弟带上,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山上惹麻烦。  陌未白愣了一下,也觉得没什么,本来就是自己要收的徒弟,师兄不接受也没什么的,带就带上好了,空泠跟着他许久也该出去见识一下的,所以便应承了下来,这件事便就这么定了。  只是陌未白想要复活且绯心切,并没有察觉玄羽在面对这件事的一反常态……  在月下煮茶的空泠听到师父说,两人要一起出发去一趟极北冰原,内心还是有些小诧异的,想要问师父是什么原因可是思来想去却还是没有开口,因为空泠怕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原因……  陌未白虽然看出来空泠想问,但是关于且非的事情,自己又不想开口,所以也没解释,这一晚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这两人就收拾好了行李,告别了掌门就腾云而去了……  玄羽目送这两个身影消失在云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却吩咐了亲信弟子,让他选几个精英弟子跟在陌未白身后,两拨人马之间,间隔一天的功夫。  陌未白也许是为了照顾空泠,这一路走得并不快,待得离开玉京山的范围,也就不再腾云,师徒二人骑了两匹马,陌未白说,反正也不着急,说是要让空泠多看看这大千世界,增加些阅历。  空泠倒是很开心师父这么说,不管师父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师父总能是想着他的便就很好了。  这二人纵马前行,一白一红两匹马并肩而立,马上之人飘逸若仙,姿容出尘,倒是一副惹眼至极的画……  这一路傍晚便到了一个座小城,小城四面环山,环境清幽,四季如春,因此这里家家户户都种了许多花卉,这里的人爱花,街道上、窗口前、院子里,凡事不必要的地方都会种一些,高的矮的、大的小的、红的绿的、五彩缤纷、花香洋溢,因此这里也有个别称,叫做花都。  这里的人们会用花木雕刻发簪,以繁花象征盛开纷呈的生命,这发簪一式两份,男女之间于这花树下,互赠发簪,便是许了一生一世。空泠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地方,对这里也算很是向往了,却没想到第一次居然是和师父一起来的,这样真好……  空泠和师父挑了一家种了各种桃花的客栈住下了,客栈临溪,溪边一株桃树怕是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霜,枝丫茂盛庞大,遮蔽了半面天空,如今这个季节,正好花开纷陈,落英缤纷。  空泠知道,师父是很喜欢桃花的,所以住处也种了很多,如今就连挑选客栈也是如此,不过空泠觉得挺好的,师父喜欢的自己也喜欢就是了。  陌未白向店家要了一处僻静的院子,捡了一清净处,坐下,品一盏桃花,唇齿留香……  空泠对这小城好奇,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溜了出去,陌未白也就一笑置之,毕竟是少年人的心性,总是有着些许贪玩。  待到空泠回来的时候,天色已微微见晚,看到师父居然在客栈外溪边的桃花树下等着自己,空泠有些没想到,因为平日里师父一向是不怎么管她的,不过到底是因为在外面,自己玩的忘了时间,让师父就这么等着,却很是不好,这么想着,就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有些许的担心蔓延了上来。  随后磨磨蹭蹭的挪到师父面前:“师父,徒儿错了。”空泠低下头,走了过去,小声说道。  “哦?你何错之有?”陌未白问道,语气里依旧是波澜不惊,似乎是没有任何情绪,也或许正是这份平静,才会让空泠觉得,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吧。  “是……是徒儿一时贪玩,回来的晚了,请……请师父责罚。”  陌未白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吧。”转身便要走。  “师父,师父!师父……”看见师父撇下自己,独自一个人转身回了客栈,空泠只好追了上去……只是似乎,师父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跟自己生过气呢?  空泠两步并做一步跟在后面,师父也不回房,只是到了客栈楼顶的天台之上,这里是整个花都的最高点,可以俯瞰整个小城,看着脚下万家灯火的城镇,陌未白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睛里闪着光,竟有一分羡艳的颜色,空泠走上跟前,看了看陌未白,也不敢答话,只好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时光仿佛凝结在这一刻,死一般的寂静。  “师父,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空泠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扯了扯陌未白的衣角。  其是陌未白也没有生气,只是见她回来晚了,有些担心,所以见空泠这样子,心下那股气早就消了,便说道:“没事的,下次记得时间就好,此间不比玉京山,很多事还是要注意一下的。”陌未白缓缓的说道。  “那师父就是不生气了真好。”刚才还蔫头耷脑的空泠一下子活了过来。  只见陌未白轻轻的点了点头,眼光却凝望着远方的一片虚无。  看到师父点头,空泠献宝似的拿出了今天下午才求来的桃木簪,伸手递给了师父:“师父,我听说这个地方盛产簪子,又想着师父喜欢桃花,便去求了一支桃木簪,送给师父,听说可以驱邪消灾呢。”空泠望着师父,眼睛一眨都不眨,其实她是知道这簪子的寓意的,但是却还存了份私心,故意这么说,希望他能收下。  陌未白盯着眼前的簪子,愣了一秒,就在空泠已经失望的时候,却还是缓缓地伸出手收下了……  下一刻,只见四周几点火光缓缓升空,烟火绽开,点燃了夜空。烟花如此的绚丽,就如同此刻空泠的心情一般。  一大朵一大朵的烟花盛开,热闹的响声中,缤纷的颜色照亮了整个城市,也照亮了街上牵手走过的爱侣、欢笑的人群,照亮了客栈边的灼灼桃花,也照亮了阁楼上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  空泠觉得幸福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简单到只是并肩看一场盛世烟火,就足够了。  后来空泠才知道,今天是这里的一个特别节日,每次都会有烟火盛会,却原来师父是故意带她来看的……  很久以后的空泠,都忘不了那天的烟火,忘不了那种绚丽下那个略显落寞的身影,忘不了那个接过自己递出发簪的白衣男子。空泠想起小时候看烟火的时候,出尘道长说过,这烟火虽然绚丽,绚丽到极尽了繁华,却也是那般短暂,韶华易逝,淹没红尘。可空泠却不觉得,她一直觉得即便只是片刻的繁华却已是永恒……  当很久以后的空泠得知,其实以前师父游历天下的时候,曾到过这里,也深知此地花簪定情的习俗,然而当她颤抖着递上簪子……他收下了……那时候的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空泠再没有那种小小的得意,那一刻,她泪如雨下……  烟花如此炽烈,空泠看得呆了,直到夜深人静,才缓缓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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