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禀忠抬头向他微微一笑,表示这个结果是好的。
收到这个信号,杜景堂虽不明白好在哪里,出于对王禀忠的信任,倒也放了心。然而,当他稍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却听见郑洪波高声地宣泄着满腔的盛怒。
“那些人不是说手里有复函嘛。那好!这两天大家辛苦一下,把过去一年所有发给电影公司的复函都找出来,那些触犯了鼓吹阶级斗争这条准则的,统统给我找出来!我要把电影业的赤匪名单交上去,看是哪些人不服管,敢在暗地里找不痛快!”
杜景堂闻言登时汗透脊背,自己虽然帮了一部电影逃过严苛的剪刀,却又让整个行业陷入了一重可怕的危机。
散会后,王禀忠拉住魂不守舍的杜景堂,对他道:“你别自责。就算那篇文章今天不拿出来说,迟早也是会被发现的。至于《寸草心》的改法……以周宗焕的意见,要让他满意,大概需要全片重拍呢!所以,即便你我不插手,删掉车间里一段画面送上来再审,还会面临其他的改法。现在有了郑洪波的拍板,只要适当删减再加重拍一个结尾,准映证就不用犯愁了。”
听了这番开解,杜景堂才稍感安慰。
这一天,苏傲雪和杜景堂过得都不好。两人揣着很重的心事,各自歇下无话。他们都等着礼拜的时候,去找朱品慧和佐飞诉说内心的痛苦。
“我一边整理一边回忆他们做的电影,那可都是很优秀的片子,如果因为我一句话遭受严刑拷打,我……”杜景堂一面摆桌椅,一面说着整理所谓黑名单的工作,说到自责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扶额忏悔自己考虑问题不够周全。
“不着急,更不怪你!”佐飞见状立刻坐到他跟前安慰他,“电检的高压政策不是你颁布的,有你没你都不影响当局疯狂的剿匪行为。眼下只有一个解救的法子,你既然能接触到这份名单,就把它交给我,我想法子一一通知这些人,让他们先避避风头再说。”
“为今之计,唯有如此。”杜景堂叹了一口气,“佐老师……”
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称呼过佐飞了,佐飞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埋怨他见外,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过分沉重。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佐飞说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杜景堂一脸苦闷地问道:“电检委员会难道是党国用来排除异己的机关吗?”
进上海办事处的这段日子,他更加明白了做电影的难处,说一句提着脑袋拍戏,一点不算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