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这小小的官位,侦缉队长不耐烦地向属下昂了昂下巴,让他们松开吴新杰。
杜景堂见自己的话奏效了,赶紧给马忠合递了个眼色。
马忠合第一时间上去扶住吴新杰,又抢在他的情绪发作之前,用力地按住他的胳膊,悄声道:“总经理,想着大家伙儿吧,想着来日方长!”
朱品慧也过去帮忙扶着吴新杰,也劝他为了工人们的安危,不管多难忍,也得先咽下这口怒气。
苏傲雪则奔向了杜景堂,互相确认过对方身上并未受伤后,杜景堂赶紧把她藏到身后。
侦缉队长退后一步,变脸比变天还快,友善地拍了拍杜景堂的肩膀。然后,走过去对吴新杰略欠了欠身,皮笑肉不笑地道了歉:“吴老板,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你老人家见谅。你放心,这批抵押的设备,警备司令部会用在拍摄抗日纪录片上。你把东西交给我们,就是为抗日事业做出了贡献。”
厂里的设备最终还是被侦缉队带走了。
吴新杰看一眼麻布粗衣的工人们,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但是在设备被搬上车的时候,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直挺挺地躺倒了。
大家手忙脚乱一阵,想赶紧把人抬去医院急救。可路上根本开不快,各行业各组织已经开始上街,为保卫华北振臂高呼。
苏傲雪觉得身上奔涌的热血直往头顶上涌,她有很多很多话要说。
一直憋到给吴新杰办完住院手续,他家里人过来接手之后,苏傲雪才在车里说了一句:“三哥,我觉得国难当前,如果真想报效祖国,并不是在哪里都一样的吧……反正,肯定不是跟着谁都一样!”
杜景堂闻言有些晃神,此时恰巧有游行队伍经过。他回神慌地猛踩刹车,也不知道为差点撞到了人,还是为苏傲雪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同时往前一栽,本该刺耳的刹车声却被激昂的群情彻底吞没了。
“五年前的一月二十八日深夜,日本海军陆战队突袭闸北,市街四处起火、火焰漫天!六年前的九月十八日夜晚,日本关东军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路轨,故意嫁祸东北军,以此为借口炮轰北大营!昨日!昨日夜间,日军河边旅团再次以同样卑劣的手段,在卢沟桥以北地区进行以攻取卢沟桥为目标的军事演习,并谎称该旅士兵失踪,要求进城搜查!卑鄙小人从不敢走在阳光下,他们总在暗夜里发动最下流、最无耻的阴谋!同胞们,全体中国军民们,我们要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我们要把日本鬼子统统赶出国门,我们要扞卫祖国的领土!”
苏傲雪听得眼泪扑簌簌落下,她扭头看向询问她有没有受伤的杜景堂,满脸写着倔强,说道:“一路上的号外我都听见了,中共做了全国通电,而蒋,介石还未做出任何的表态。还有,西安事变后,张学良、杨虎城就被拘禁了,救国七君子至今仍未出狱!这些都表明了蒋,介石的抗日决心一点也不坚定,他在记恨、在不甘,他认为自己是被算计的!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站在哪一边都是在抗日。有的队伍众志成城,有的队伍却各怀鬼胎!”
杜景堂颤了颤嘴唇,脑中闪过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星火电影厂被迫交出所有设备,侦缉队长嘴里依然有“共,匪”这类字眼。王禀忠也说剿匪只是由明转暗,国民党的信誉其实早已破产,他们只是把持国家的绝大部分军力、财力,却几乎把民心都丢尽了。
“你……”杜景堂紧握方向盘,眼眶内布满血丝,“给我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