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三姨太来之前肯定得到了杜夫人许多指点。但她一个小妾并不算自己人,只是在危急时刻被推到最前方的人肉沙包,所以她的能耐远不如杜夫人。起先说的几句话看起来还挺镇定的,可撑不了多久就怕得条理都乱了,这里顿一下,那里忘一句的。
“我要见老爷一面。”三姨太咽着口水,急迫地说道。她后背全是汗,因为她意识到一个合格的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最好一开始就闹着要见自家男人。
幸而铃木看起来并未起疑,爽快地答应了此事,让手下去请杜老爷过来。
杜守晖以为来的一定是能代他坐镇杜家的大太太,他们是陪伴最久的少年夫妻,在彼此面前没什么不好暴露的。因此,下楼的脚步急切匆忙,差点趔趔趄趄栽了跟头。直至看清楚客厅里坐的是他贪色贪来的如夫人,忙稳了一下身子,端起架子慢条斯理地上前,背着手淡淡道:“来了啊。”
三姨太上前,才跑了两步,就被配枪的日本兵挡在原地。她只能缩了缩脚,小心翼翼问道:“老爷,你……还好吧?”
“好……”杜守晖感受到铃木射过来的寒光,慌张地咽了咽口水,咧开嘴笑道,“好!大佐以礼相待,我住得很舒服。那个,你回去跟太太说——”他紧了紧牙根,加重了语气,“尽快!”
身负重任的三姨太握着心口,因为这句着重的交代,她胸中吊着的一口气始终上不去下不来,在喉间来回滚了好几遭才消散。她讪笑着点头,颤声答道:“好!”
铃木不敢耽误正事,让翻译略说了说大概的计划,就要来纸笔立刻办正事。
拿到了大太太需要的协议,三姨太再次仔仔细细打量着杜守晖,半天才勉强挤出了几个字:“老爷……再会。”她很有礼数地弯下腰去,然后起身转头看向铃木,“大佐,我这就告辞了。此事……宜快不宜迟。”
铃木颔首,让士官赶紧送客人出去。身为人质的杜守晖,也被赶回了楼上。
投诚的中国翻译眼神幽幽的,他凑到铃木跟前,道:“大佐,您看……”
铃木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大笑:“大事交给妇道人家似乎是会有奇效的。你看,她们哪管什么民族立场,她们丝毫不会反抗,只想着如何尽快把身为顶梁柱的丈夫救回去。”
翻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投诚之人总是谨小慎微的,那些毫无根据的直觉便没有说出来。
另一边,苏傲雪对杜景堂带回来的消息感到很欢喜。
战争催生了无数悲剧,而在生死面前,许多跨越不了的矛盾也会被加速解决。大到党派矛盾、阶级对立,小到父子恩怨、门户之见,一切一切都在被冲淡。
日本人除了要招降政商要人,对文化界的笼络也同样急迫。
别小看文人单弱,他们的一支笔却有着无穷的精神力量。他们能写出好的文艺作品鼓舞人心,增强前线战士的信念感,也可以让民心更具凝聚力。反之,一旦有人向侵略者的淫威屈服,也能凭借一支笔极大程度地打击中国军民一致对外的作战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