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母亲也疼爱孩子,但父亲能带他们打球、游泳,做许许多多母亲不方便做的事。尤其是再大一点之后,杜景堂能从旁人的恭敬中,品出杜守晖的儿子这层身份的分量。曾经他很以为傲的,直到把他捧上天的大家长,为了更大的利益,将他重重摔下地……
细想之下,父子之间融洽的时光正是杜景堂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年纪,他怎么可能全都忘记呢?
只是,亲情之上还有民族大义,杜守晖坏了这一条,杜景堂就永远不可能原谅他!
思及此,杜景堂移开了视线,道:“没有这件事,也还有别的事。他永远只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这样的脾气,总会有一件事让我彻底清醒的。”
吕英闻言,脸颊的肌肉抽了几下。
是啊,杜守晖本性就是那样的,她经历过的事比儿子更多,早该看清楚的。是自己以前太痴了,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贤良淑德,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其实不然,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舍不得你付出太多,而不值得的人怎么捂都是捂不热的。
如果自己早一点觉悟,这个家又会是怎样的呢?
关于这个问题,想得再好也没用了。如今摆在吕英跟前的家,就是面和心不和的。也许儿子们早有了打算,等着她老了,做不动主了,就干脆把家分了,大家好各过各的。但她这做母亲的人总是有妄想的,希望老天能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把引以为傲的糖厂再办起来,也希望时间能冲淡彼此之间的隔阂。要是过几年,母子、兄弟间的罅隙能消散,她再苦也是值得的。
吕英不由地感慨:“我这个年纪的人呐,看多了分崩离析。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这样的,把打破家族桎梏视为进步的举动,因为闹革命,因为选择了不同的阵营,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反目成仇的多了,更何况是夫妻呢。作为妻子,我对自己做的这件事,并不后悔也不曾有愧疚。但作为母亲,我知道我的行为把这个家打散了……”
无论收拾杜守晖时,吕英的表现如何强悍,可大事完了之后,她还是怕的,怕儿女们不理解。虽然有杜景堂一直安慰她,可她自己生育了四个孩子,无论对他们哪一个付出的爱一点也不比给杜景堂的少。她不会觉得有一个孩子愿意站在自己这边就够了,她始终希望她给每个孩子的爱,都能换来同等的回馈。
然而,此时此刻就只有杜景堂陪着她,安慰她:“如果我爸也能时常站在丈夫、父亲的角度反思自己,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悲剧。”
吕英听得泪流满面,一家子人走到今天这一步,问题确实就是出在这里。总是只有她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思考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应当如何又不应当如何。杜守晖却从来不会想这些,一句男人没有不这样的,他就心安理得地自私自利了几十年。
哭过这一场之后,吕英决心彻底把自己的脆弱都收起来,她要趁着现在报纸上仍在夸赞杜家义举的时机,多在武汉这边的要人府邸走动。也不能只靠她单枪匹马地出去交际,苏傲雪的头衔,也具备打开交际圈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