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
祝思嘉却取消了今年从腊八开始的各类宫宴,放王公大臣、宗室皇亲们都回家团年去。
既然要做出开源节流的假象,那就做得彻底些,反正宫里也赶不上晏修今年这个生辰宴,干脆就任何宴席都别办。
不但如此,她还免了宫妃们每日的请安,毕竟请安早会总得吃茶吃点心不是?
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长乐宫以身作则,率先将每顿饭的菜品减去三分之二,她自己的新衣也没让尚衣局继续做,其余各宫见状,纷纷自觉效仿。
不过这些事都是主子们去做的,祝思嘉待宫人向来宽厚,此次节流,她并没改变宫人原有的待遇。
宫人们愈发对她崇敬佩服。
自从晏修一道圣旨封她为后,她便从余欣那里要回了凤印和大权。
余欣给的爽快,当时甚至还莫名欣喜:
“姐姐现在的气色瞧着是真不错,竟是能有精力如从前一般管理后宫。您扛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病痛,是天选的有福之人,咱们姐妹二人要一起长命百岁才好。”
长命百岁?
祝思嘉记得,余欣刚进宫的时候,寻死觅活的程度不异于她装傻发疯那段时间。
没想到她现在想和自己共长生了。
看来,这座深宫,改变的不仅仅是她一人。
祝思嘉:“今年清明,怪我发病,连累你要照顾我,不能去纯阳观为谢公子点灯。你若想去,开春过后我陪你一起去一趟,如何?”
或许,这是她能最后一次陪伴余欣的时机。
余欣摇头一笑,无尽的释怀:“不去了,春日不去了,以后都不必去了。在宫中为他点长明灯,和在纯阳观点是一样的,我去的再多,他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自打余欣进宫,第一年后,每逢清明她都会去纯阳观,亲手给谢瑾年点长明灯。
现在她连这个习惯,也被消磨了?
祝思嘉:“你放下了?”
余欣:“再放不下也该放下了,我进宫时只想追随他远去,甚至屡次寻死,可屡次失败,听着是不是很丢人?”
祝思嘉:“不丢人的,求生是人之本能。”
余欣:“是啊,在宫中这几年,我都想明白了。他虽死了,可我还活着不是吗?我该把他那份连带着一起活着的,才不会辜负了他对我的爱意。”
“说起你我二人相识,仿佛就在昨日般。一本话本就能让深宫里的两个女人结为好友,甚至能让珍珍、让杜羡加入我们。我们在长乐宫和朱大人投壶、玩飞花令、玩牌的日子,说不快乐是假的,就是这些小小的快乐,日积月累,让我想好好地、长久地活下去了。”
祝思嘉不禁流泪:“物是人非,珍珍马上要被元存送回家乡;杜羡出宫后,担起了益州军务大任,现在已经是杜将军了;朱大人更是太学院院长,深受学子爱戴。我……”
后面的话,她不忍心说。
她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离开,那这深宫之中,岂不是只会剩下余欣一个人?
那时她该怎么办?
余欣替她擦掉眼泪:“姐姐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你还有我呀。”
她凑近祝思嘉耳畔,悄悄说道:
“有件大逆不道的事,我想起来都后怕。你生病以来,我没少做噩梦,前几日我都还梦到长乐宫挂满了白幡,梦到你离开人世了,而且是自戕,陛下生了好大的气,在你的葬礼上摆着张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