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结账!”他立马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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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水跟在娶亲队伍的最后头,慢悠悠往前走。
无聊中,他端量着眼前的迎亲队,觉得这个队伍很是奇怪。
它敲锣打鼓的阵仗很大,应该是富贵人家花重金请的,但喜乐吹得散漫,轿子直接找了辆不相配的马车拉,抬轿的人落得清闲,正悠哉地坐在马车头上晃着腿。还有媒婆、伴轿丫头,一个个都缩起胳膊耷拉着脸,哪里挤得出一丝喜气的笑。
或许是因为排头并无新郎压阵,又可能是轿中娘子没有家仆跟着,孤身一人,才落得如此随意。
这让做过生意的赵水觉着,整个喜队真是没有一点儿收钱给人办事应有的态度。
不过此刻,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山林之中竹叶飒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还会飘下几片枯叶,可始终跟随着赵水的某个方向,却异常静寂。
赶紧下山进城吧,赵水看见前面出现了下山的分岔路,心想。
“哎,哎,停停!前面的!”迎亲队伍里的媒婆冲着队伍前头喊道。
刚刚她凑到马车轿子的小窗不知听了什么话,脸上有些不耐烦,却不得不跑到前面叫停。然后他们交谈了几句后,唢呐声重新吹起,队伍又开始慢慢前进。
只是,他们调转了方向,竟是往山上的岔路去。
眼看着一队红衣徐徐进了另一条路,赵水纠结起来。
跟上去?万一他们不是进城的,岂非又得绕一圈。
而且刚刚已经有人斜着眼瞧他了,说不定,没跟多远,就会被当做奇怪的男子给赶走……
没办法,只能独自下山了。
于是“恋恋不舍”地看着娶亲队伍渐渐走远,赵水咬咬牙,转身往空无一人的下山小道走去。
山林之间,愈发冷清。
忽而,林中惊出一只飞鸟,眨眼闪远,紧接着是一阵清晰杂乱的“唰唰”声,旁边的竹林里,飞出四名身着黑衣之人。
“又来了。”赵水扶额暗暗道。
七天前,他碰到了在小渔门镇郊遭遇的黑衣人,而且比之前还多了两个。亏得他机警提早发现,身上悄悄备了两捆过年的爆竹,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的噼里啪啦,才得以抽身套逃走。
闷头逃跑的时候,赵水藏着“黄石”的胸襟里微微发热,竟令他有种任脉通畅、力如泉涌之感,飞身的轻功转眼间变为一步数尺,远远地将黑衣人甩在后面。
他讶异自身功力的进步,但更惊讶的是,那黑衣人竟跟牛皮糖似的,很快便找着了他,然后便“黏”着不放了。
于是一边赶路一边躲避追踪,原本三天就走完的路程,硬生生地被拖到了现在。
不过赵水发现,尽管黑衣人穷追不舍,有时还运剑出手,但每次都避开他的要害,看上去并不想伤他性命。也不知道是怕身上留下垢印,还是另有所图。
听到身后齐刷刷的脚步声快速向他靠近,赵水深吸一口气,索性立定不走了。
“你们等一下!”他手臂往后一挥,张开五指制止道。
黑衣人被他突然的大喝惊住,竟真的应声收力,在距离他几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住。
赵水恨恨地眯了下眼,转过身去,却是换上一副讨好似的市井笑容,稍稍哈腰,声音也转为柔和,说道:“各位大哥,咱这次别打了,武功你们厉害,小弟佩服!”
说着,他拱了拱手,又直起腰道:“不过,你们也知道,我打不过就会跑,一跑你们就得追,追又追不着……这大冬天的,太冷。”
“其实呢,咱们第一次见面,你们掉了块衣摆,上面有绣文,我已经知道是谁叫你们来的了。”赵水说道,装作心中有数的模样,双眼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打量,缓缓扫视一圈对面的黑衣人。
他们闻声微动,半信半疑地相互看看。
正中的那名黑衣人最为持稳,问道:“既然如此,何必要逃?”
果真背后有指使之人,赵水心想。
“要不这样,各位大哥,咱们打个商量。”顿了顿,他鼓鼓气往前靠近一步,继续用熟人般的口吻笑道,“去是可以去,只不过有件事我得先做完,答应过别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咱们这样相互拖着也不是办法,让我先到城里把事情处理好,就跟你们走,这样可以吗?”
他问得语气诚恳,让对面的黑衣人都信了几分。
“时限?”方才的黑衣人问道。
“此去伴星城不过剩一日,三日为限。”赵水立马道。
对方沉默了,似乎在犹豫。
赵水也一时噤然,方才的试探让他清楚了他们并不是冲着“黄石”来的,否则不可能连他去伴星城做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只是想抓他?
抓他作甚?
“那就这么决定了!”等不及多想,赵水使劲儿拍了一下手,然后一边装作随意地往后退步,一边说道,“反正你们总能找到我,都追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两三天,要是还不信,那我……再逃跑便是——”
话音未落,赵水已撤步转身,丹田运气起势,一眨眼,已飞出数丈。
而黑衣人,则目送他挥手跑远,一时犹豫是追还是不追。
“等找到苏灵人,得麻烦他帮忙查查,看看那些个到底是什么人。哼,跟你们走?总得先自报家门吧!”赵水如此想着,一路小跑下山。
待开始累得喘息时,他扭头往后看,见黑衣人没有追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一回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眼见着就要直撞上去,赵水胸口“咯噔”一下,立即收力。
鞋跟在砂石上磨得发热,他没等停住脚便赶紧往后躲,连着踉跄了好几步,在隔出一段距离看清来人的白衣着装时,才稍觉心安,抬眸去看那人的模样。
霁月清风,白褥轻裘。
是当时从黑衣人手里救下他的那位赫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