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佐考接下来的言语打住了他们的对话。
“星考官已就位,第三场比试正式开始!第一位,毛一利,请第二位刘萱候场!”
赵水集中注意力,看着场上的动静。
第一个上场的是位瘦弱的男子,肩上背了个大木箱。他向星考官和星同们行过礼后,将箱子端正地放到地上打了开,里面摆着一行银针小刀,还有纱布膏药、书本札记。
原来是位擅长医术的郎君。
赵水见他将一本厚厚的自创医书递交了上去,自称从小体弱、久病成医,研究了数百种药草、医治过上千人。其中一位天璇门的门人接过医术后,看得尤为仔细,两人一问一答,那门人连连点头,看来还挺满意。
“咚——”
第一下锣声被敲响。
赵水注意到下面的座位里,探出好几个脑袋,微微离座翘首望着,似乎在衡量实力纠结着要不要站起。
然后他们很快注意到,在最前面的角落里,一人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咚——咚——”
锣锤不紧不慢地敲着,但场上的氛围却瞬时变得紧张。
大家都没想到,这第一个出场的人,作为为数不多的医者都有人二话不说地挑战——还是位仪静体闲的女子——可见接下来的竞争会有多不留情面。
可那些原本想起身挑战的几位,待看清站起女子是谁之后,一个个却都缩回了凳子上。
锣声止息。
“小女白附子,前来讨教。”那女子的声音沉稳而温柔,拖着一袭长衣,步子稳稳地走到了场上。
因为她全身素白纱衣,人群里很是吸睛,赵水之前注意过她。
当时她是仅有的几位弃权武试的人之一,赵水看她身无旁物,还在想她这“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沉静气质,该不会是要上场吟诗诵文一番以示腹中诗书?
原来是名医者,倒还挺贴合。
天权门人打量着她,面带笑意道:“你便是‘江南白医’之女,白附子?”
“正是小民。”白附子回道。
天权门人点点头,看着她身无一物,又问道:“那你如何自证医术?”
白附子缓缓回了一礼,方面不改色地答道:“小女三岁识药、八岁跟学,十四岁起独自判病医治,所记医录载于书房,多且无序,难以悉数奉上。小女不才,不妨由毛星同提议较量之法,两相对比,再由诸位考官定夺。”
几位星考官们点点头,其中一人转头问那瘦弱男子道:“你可赞同?”
“小民领教。”那男子低头鞠躬,又转身向白附子施了一礼,道,“久仰白娘子大名,在下今日领教。”
白附子轻轻回了一礼:“星同请出题。”
“就以回答场上众人所提之问为题,你我各答一道,药方如何,大家自有公断。”
白附子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天璇门人先开口问道:“今有一人,外出旅游,于归途中开始腹痛泄泻,泻前肠鸣漉漉,伴见形寒肢冷,口淡不渴,纳呆,四肢酸困重,应作何解?”
瘦弱男子闻言,嘴角淡笑。
他拱手回道:“口淡不渴,中阳受困,则脘腹痞闷;寒凝气滞则腹痛。寒邪伤阳,不能外达故形寒肢冷,湿性流注肢体,故见四肢酸困沉重。可熬制胃苓汤,取苍木、厚朴、茯苓、炮姜及当归各一两,陈皮、木香、甘草半两,服七日,症无。”
“通。”天璇门人点头道。
场上陷入一片安静。
在场懂药理的人本就不多,听二人开场如此正经,一时都不敢多言。
一问一答间,基本如观无字天书。
“那个……”半天没说话的开阳付门主蹭着椅背转了转身子,憋着气好奇地问道,“那我也问一下啊。白丫头,老夫今日起身略感头目胀痛,嘴巴也苦,想喝水,你说说是怎回事?”
白附子抬眸静静地看向他,似在观色,然后回道:“门主体态健硕,无碍。只是——”
她顿了一顿。
“只是什么?”付门主被勾起了好奇,倾身问道。
白附子浅浅笑了一下,回答道:“只是冬夜天寒,门主出门在外,浊酒还需热一热得好。”
原本等着解析的众人听到这简短的话语时,都讶异了一下。
然后有几人在偷笑,赵水也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付门主偷吃老酒的行为,竟被他自己当众揭了出来。
“咳咳。”付门主故作严肃地咳嗽了两声,摆摆手说道,“行了丫头,老夫知道了。”
“是。”白附子的面容又归于平静,不紧不慢地道。
场内的氛围热乎了起来。
向二人询问病症的人开始慢慢变多,各人从自身到七大姑八大姨,从小病小灾到疑难杂症,直问得那二人应接不暇。
纵然大多数人不明白药理的效用,但问题多了之后,白附子的回答更为自如、且通俗易懂,甚至还会列出多个可能的病根,或是治疗的方法。
两人的高下立见。
“比试结束,请星考官赐予灵石!”佐考喊道。
台上的星考官们各自打开了手中的木盒,一名佐考端着盖了层红布的盘子,从石台上的星考官身后走过。
一众考生坐在位置上,探着脖子往前张望,都想看看是谁给了灵石、给了几个,引得坐在后头的赵水也不禁紧张几分。
“毛一利,受天璇门赐灵石一枚!白附子,受天璇门、开阳门、天枢门赐灵石三枚!”
佐星说完,将红盒之中的灵石交到二人手上——是铅灰色的石头。
“三颗。”赵水默念道。
方才见面前众人的反应,这位白医者似乎是位医名广传之人。连她都只有三颗,赵水他一平平之辈,又怎么能与之相比呢?
心中暗叹了口气。
比试继续进行,场面时而激烈时而平淡,坐在最后一排的赵水,感觉自己就像一名看客。
他看到了精通经商心算的金湛湛,喜滋滋地拿着两枚灵石跑开;又目送着坐在旁边的汪岚主动挑战刀法,也拿下了一枚。
当然,更多的,则是两手空空,铩羽而归。
眼看着灵石越来越少、按捺不住上场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向来心大的赵水,也不免升起了急切。
他不是没想过上场。
可他人的功力术法大多是拳脚刀剑,根本展示不了他的长处,所以就算侥幸赢过功力较弱之人,也不一定能拿得灵石的分。
于是他就一直等待着——
直到第二十位的宁从善上台,展开手中那面扇子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