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松手?”赵水走了一步,停下问道。
“不……害怕。”
“跟拖了个沙袋似的,行动不便。”
“你说谁沙袋呢?”许瑶儿伸长脖子问道,使劲儿一甩手,“我这么轻。”
“嘘——”
赵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打金铺。刚才他一晃神儿,似乎看到那铺子的二层阁楼里有灯火的光亮闪过,稍纵即逝。
他立马收敛声息,推了下许瑶儿示意,两人一同侧身往街边的月影躲了进去。
贴着一户户的木门往拐角的铺子靠近,许瑶儿悄悄问道:“咱们这么偷摸的做什么?”
“我刚才看到铺子里好像有人影。”
“人家的家里有人,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铺子的老板娘说,她和家里人并不住在这里。”
“是么……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前头的赵水一个巴掌盖了住,差点儿没被呛着,然后他收住手,继续先往前边儿溜过去。
许瑶儿立在后头,缓缓抬手,擦了擦还留着那掌心温度的嘴边,一时定在原地——
赵水这手,粘了客栈的灰出来就没洗过……
脏死了。
两人蹲在打金铺子的外头观察了一阵儿,没见什么人出来。
赵水抬头往阁楼的小窗和屋檐底看了看,向许瑶儿指指上面,然后脚跟往后一蹬地,如飞蛙般窜上檐口,贴悬在梁架边上。
小窗里一片漆黑,连月光都未洒进半束,也没听到什么明显的呼吸声。
唯有里面的铃铛,此起彼伏铮铛作响。
难道刚刚是他看错了?
不对,刚刚眨眼间他分明看见有个映在窗牖上的人头,绝对没假。
于是他手指划动半圈,隔空往窗扇上点过去,一缕气道瞬间飞出,悄无声息地冲向纸糊的窗扇,将它割破。身子从檐口下落,赵水贴近窗边,运转真气,注入指尖,手上顿时生出一小团蓝焰。
然后他抿嘴一笑,竖直双指对准窗扇上被割穿的小孔,阁楼里的地面上,瞬间出现了个小小的蓝色亮斑——
这是赵水修习星阶时的得意自创之一,将灵力外投形成光斑当做黑暗中的烛火,他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手烛”。
“手烛”的特点之一,就是光亮不像灯火一样四散,而是只有被对准的那小块地方有光亮,因此利用它来探看阁楼里面,正合适。
光斑一开始落下的地方是木椅的下面,慢慢移动,看到了双粘泥的鞋子,鞋子旁边躺着团黑黢黢的东西,赵水仔细看了看,两只小耳朵一条细长的尾巴,竟是只躺在地上的老鼠,估计是死了。
看来这阁楼真好久没人上去过了。
光亮稍稍上移,有根竖在墙角的拐杖,杖杆底下也沾着黄土。旁边便是矮脚床,再往上……
一道黑影在光亮处闪过。
赵水还没回过神儿来,只见唯一被照亮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滚圆瞪大的眼睛。
他惊得手一抖,光束顿收。
底下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赵水低头去看,只见许瑶儿正推门而入。
“喂。”赵水轻声道,可压低的说话声根本拦不住她。
紧接着便是一阵哄乱的踩踏地板声,赵水刚落地,就听到许瑶儿“啊”的一声尖叫,然后便是被摔击到墙上的吃痛闷哼声。
不好!
“许瑶儿!”赵水喊道,冲进屋中。
一人直接张开大臂扑了上来。
“水哥,有鬼……”许瑶儿半挂在赵水的身上,叫道。
赵水的手举在她的肩肘处,聚集的力道下一瞬就要把她摔个四脚朝天,听到这一句才骤然收力。
而那方才撞墙的声响处,发出几声吃痛的闷哼。
吹亮一根火折子。
不大的铺子被一下子照亮,赵水和许瑶儿看见对面的墙根处,一个身着布衣、头扎绑绳的汉子正吃力地爬起来。
“你是谁?”
“你们要干什么?”
许瑶儿和那汉子一同问道。
对方肤色黝黑,个头不高身子壮实,粗糙的眉毛下一对圆圆的大眼,正是赵水刚才看见的阁楼上的其中一只。
只听他翻了个白眼,一挥手道:“这是我铺子,贼喊捉贼。”
赵许二人相互看了看,不禁哑然。
他们想起来,白日里问这家铺子的老板娘时,她说家里的汉子上山干活儿去了,落日方归,所以眼前这位“偷摸”呆在铺子里的,是铺子主人?
“在下赵水,这位是在下的同伴。”赵水拱手说道,“我二人是今日来县城调查失踪案子的,敢问您可是这家大金铺子的主人?”
那汉子捂着腰往前挪了两步,打量着二人,半晌后,回道:“是。你们白日里已经来了,现在又做什么?”
他那双带着敌意的眼睛,显然是将赵水他们当做了贼人。
也难怪,偷窥阁楼、出手伤人,不惹人恼怒才怪呢。
“实在抱歉,这位大哥。”赵水歉然地笑笑,说道,“我们吃完饭想出来散散步,没想到这镇上的人睡得这么早,看见这里方才有光亮,反而觉得奇怪,怕进了贼就过来看看。”
那汉子走到铺子里的矮柜旁,弯下腰挨个检查里面的器物,没理会二人。
“是啊,夜深人静的,小女子有些害怕,冒犯了这位大哥,在此向您赔礼道歉。”许瑶儿柔声说道,往那人靠近几步,退步行了个女子礼。
汉子瞥了她一眼,又背过身去继续收拾,开了口。
“俺过来整理下东西。”他说道,听上去消气不少,“天刚亮就要上山干活儿,这县里人都睡得早,你们没事别出来晃悠。”
“是,大哥说得对。”许瑶儿回道,向赵水偷偷地笑了下。
“是我们鲁莽了。”赵水接着她的话说道,“本来想着县里人都回来,问的人能多一些,看来还得明日起早比较好。这位大哥,敢问您尊姓大名?”
汉子将器物放了下,直了直腰回道:“姓王。”
“那王大哥您继续忙,我们就先走了。”许瑶儿一边偷偷推着赵水,一边笑道,“实在是打扰了。”
二人正移步往外走,门外的风声大作,穿过门窗缝隙往里面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