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魏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一会还是心里堵得慌,干脆坐起来,拉开灯绳,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魏老头在烧的暖烘烘的炕上,闭着眼睛,眼见正要睡着,又被这动静吵醒,刺眼的光让他很不耐烦,“你这个老婆子,夜里不睡觉,干什么呢你。”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儿子都要打光棍了,你也睡得着。”这几年,随着家里人口的增多,魏母这脾气也是明显见长。
还以为什么呢,原来就这事,至于么,魏老头不理会发疯的老婆子,扭身重新拉被子就要躺下,却被魏母一把扯开,“这今天晚上怎么一句话没说,当年给老四娶媳妇你不也是火急火燎的?哦,这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你就不管了?”
躺下不成,他也只能坐起来,“还用咱一只脚进棺材的人管什么?”睡在火炕上有点干,他摸到桌上的瓷碗,也不嫌水凉,直接喝了一口。
“老四现在是大学生,懂得多,又在大城市做买卖,当大老板,吃喝住用,啥啥不用愁,你管他什么?”他当初给老四说媳妇,就是看他吃啥啥不够,干啥又啥不行,担心自己没了,没人养活他,才这给他说个媳妇,老婆孩子热不热炕头吧,好歹以后吃喝算是有着落,不用怕他饿死了。
而现在,他事事没有做不成的,是老魏家,甚至整个村最有出息的人,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媳妇,呵,他要是就愿意睡凉被窝,那谁管得住哇!
“可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一个人啊,你就不怕…”
“怕什么?”
魏母停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现在没成家,也没个孩子,一心说要干事业,心都扑在了外头,这咱俩还活着呢,他都四五年才回来这么一回,等以后咱们土里一埋,四儿还回这个家吗?”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魏母开始眼圈发红。
“看你说的,给他娶个媳妇,他就回家了?”魏老头翘着嘴边,人家到时候媳妇孩子一接,常年住在大城市,该不回来还是不回来,这回不回来跟娶媳妇有啥关系。
“我这不想着,在咱们这边给他再娶一个,到时候,他不回来。媳妇总要常回来吧,这不就连他也能带着多回来看看。要是哪天,四儿带回来一个外地媳妇,才更不回来嘞。”说到最后,魏母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语气带了些埋怨。
她不想承认,今天他的四儿进家的时候,他这个当娘的都不敢认,变化太大了,感觉也不一样了,那种陌生的异样,让她心里堵得慌,那种她知道这是他最爱的儿子,这是她心心念念的四儿,想要去亲近,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去亲近的感觉,堵的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他已经是做出一番大事的最有出息的儿子了,已经不再需要她这个没见识的乡下土老娘,她的粗碗糙饭,她的粗布灰衣,甚至她这个土墙泥地,已经远配不上这个西装革履的、大城市来的年轻人人了。
这让她又骄傲又难受。
魏老头努努嘴,这老婆子一天天的就是想得多,他们活这把岁数,儿子闺女一堆,孙男娣女更是跑一院子,这儿子有守在身边孝顺的,也有见多识广在外有出息的,孙辈没病没灾,还都读书读的不错,他们自己也吃饱穿暖万事不愁,家里又平平顺顺,就这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