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炸丸子，炸油条，炸酥肉，给三个儿子家挨个送，何静思不想她这么劳累，“娘，你给人家做吃的喝的，伺候的面面俱到，可你看，人家哪个领你的情了？远得就不说了，这大过年的，你仨儿子给你了多少孝敬？又给你提了几斤肉？”

何母瞅了他一眼，没说话，手下又继续忙活，“他们给什么，是他们的心意，我给多少，是我的心意。看他们吃的香，我这心里也高兴。比我自己吃都高兴。”

这话听得何静思，简直恨铁不成钢。

气她这么多年围着三个儿子家，掏心掏肺，却一点好都没在人家跟前捞着，又傻又看不清事。可气完了又心疼自己亲娘，心疼她贴儿媳妇的冷脸，心疼她热天冬日，一年到头的操劳没个歇息时候。

到最后，还是和以前一样，何静思撸袖子帮她干活。

天擦黑，她洗洗手擦干净走人，“行了，我走了，忙一天，你也快歇歇吧，这都已经弄好了，现成的东西，明天起五更，直接烧开水就能下饺子，吃完饭你就早点睡，什么也别干，大过年的，你也睡个好觉。”

“看你说的，我天天睡得都很好。吃完饭再走不行嘛，天都黑了。你也跟着我忙一晌了。”何母拉着小女儿，想让她哪怕吃饭再走也好啊。

可惜，何静思还是拒绝了。

这么些年，自从因为吃饭这个事被几个嫂子吵闹之后，她就再没在何家吃过一口饭。后来，她毕业回来，又“离婚”，没地方去，暂时在家住，嫂子刚开始还因为她即将成为“公家人”态度软和了不少，结果知道她离婚了，话里话外，马上就换了个口风。

不外乎说她没人要，被人“休了”没地方去的“老姑娘”，书读的再多有什么用，一样没人要。

种种刺耳的话，气得何静思上去给她一耳光，两人大打了一架，从那以后，她回家回的更少了，甚至要不是何母拒绝跟她去县城生活，这个地方，她看都不看。

何静思推着车子往外走，车把上还挂着热乎的丸子酥肉，“你回去吃不完，就晾开，别捂着，没事也别糊弄自己，一个人就不吃饭了？该吃还得吃，一个人的日子也是日子。你骑慢点，这都是雪，路滑，你开开灯，可别骑车骑沟里。要不你住家里吧……”

何母一直送她出门，絮絮叨叨，何静思吸了吸有些通红的鼻子，每到此刻，就是她最心疼娘的时候。

“行了，外边怪冷的，娘你快回去吧，我这车把上绑着手电筒，能看着路，放心吧，这路我闭着眼都走不错，摔不了。你回去吧，别送了，快回去吧。”

何母揣着手，又跟了几步，“你明天回来不回来？”问完，又马上说，“回来吧，明天是初一，要是你还跟小魏一块过，我也没什么念你的，可你现在一个人，在那冷冷清清的，大过年的，外边热热闹闹，你自己一个人坐着，多难熬。”

“回来吧，就当回来跟娘说说话，明天把你刚才拿的鱼炖了，在家跟娘吃顿饭，成不成。”

这话说得何静思当即就心软了，犹豫一瞬，想到一年就吃这么一顿，她也就点头应下了，“行，那我明天早点回来，帮你一块准备中午饭。”

“诶！”得了准话，何母搓搓手，脸上才露出笑。

何静思让何母回去，自己蹬车走人，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她朝南边亮灯的村子，远远瞧了一眼。那里，有个终于回来的人，今晚，会睡在那，可惜，他们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