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猗心头一颤，她伸手揽住小鱼，细声道：“无论什么，都会过去的。”小鱼点头，伸手拭去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重重吸一口气，反倒拍了拍清猗的肩膀：“我没事的，快点进去吧，今日可是今年最紧张的时刻，我可不想因为和你在这儿搂搂抱抱而考试不及格延期毕业。”　　“你啊。”清猗轻轻掐一把小鱼的腰，小鱼惊呼着弹开，笑嘻嘻地跑到前面去了。　　　　致知学院的毕业考试分为文试和术试，文试在教室内举行，考历史、诗句、根据话题自写文章，成绩第二日一早和总成绩在公告栏以放榜的形式挂出；术试在大殿举行，一则口达草药成分及功效，二则幻形，并根据幻化出的形态比较术法高低，成绩当场即可知晓。　　　　文试期间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一些对着题目抠脑袋的小妖精看得监考的鹿荚直叹孺子不可教也，明明都是课上再三提过的知识点，到了这些原创力十足的小妖精处，创世神不是元过珩、芪祖遐而成了元过珩和烛缺，太阳不是由金乌神鸟变幻而来反倒成了凤凰，还好没人将六界答成五届或七界。　　　　术试还好，鹿荚原以为小妖精们喜欢自在，药草课定是比文试还惨不忍睹，没想到一圈看下来，小妖们的表现让她甚觉安慰。　　幻形一试，是对小妖们的综合考验，考生们分成小组，小组老师对其进行打分，打分完后，高低立现，普通没有能力加入比试，自会收了幻形的灵力，而余下对自己的灵力尚有几分自信的则会进入比试，以灵力幻化出普通生物，强的吞噬弱的，到最后两两比较，更强者胜出。　　　　夕阳西照，金色光辉透过大殿的琉璃顶洒下来，更显得整个殿堂熠熠生辉。殿堂四周围了一圈学生，老师们将外圈一片黑压压的小妖精和正殿设下屏障，殿堂正中央，阑步岸身后一条体型巨大面目可憎的黑色鮟鱇鱼，云离身后一只怒目而视的黄色狮子。所有以灵力化形的动物一开始都是普通大小，吞噬更弱的汲取灵力，故而到现在云离和阑步岸幻出的狮子和鮟鱇鱼比大殿的两扇门还大上一倍。　　“如此局面，确在意料之中。”　　小鱼闻言问绵绵为何这样断定。　　　　绵绵眨巴眨巴大眼睛：“不知道，我黑马良人说的。”　　小鱼今日听说绵绵在毕业之际和隔壁班的黑马好上了，且两家已经在商议婚事，原本以为是绵绵绯闻太多，这一次也不过是多事的妖精捕风捉影，没想到蛇妖属性的芍药精竟从了良。小鱼当即露出几颗白森森的牙齿：“新婚快乐，可喜可贺。”　　　　殿中发出一阵惊呼，小鱼忙向场中望去，只见阑步岸的鮟鱇鱼先发制人，鮟鱇鱼比一个人还高的锋利牙齿挨着狮子身侧而过，甚是凶险。云离和阑步岸已经退到狮子和鮟鱇鱼两边各自指挥，二人御风而立，远远看到两抹挺拔俊朗身姿，围观的女生们早分成两拨，两眼冒星星地为殿上二人加油。　　　　更有两边倒者，狮子占了上风时吼“云离云离”，鮟鱇鱼占上风时叫“少主少主”，惹得小鱼直翻白眼，十分不满：“到底有没有原则啊！”清猗一边揪着心看场上的战况一边道：“那些不中用。”　　半个时辰过去，已有围观者陆续离开，场内水陆二物仍旧胶着。　　　　“驾驭以灵力幻化出的物体极其耗费体力和灵力，这场仗，快打完咯。”　　小鱼猛地转过头，身侧的人不知何时由绵绵成了五班的大象精翰晋，小鱼踮起脚尖，见绵绵已经被挤到人群外三层。　　翰晋化成人形时是个阳光美少年，他敲着下巴，正色道：“如今看来，是阑少主占上风，它的鮟鱇鱼这几下攻势很猛啊。”　　　　翰晋话音刚落，很快便有不同意见：“那是因为阑少主已经快撑不住了。”　　“不见得。以我对阑步岸的了解……哇哇哇，我就说我就说！”　　围观的小妖精们皆是张大了嘴，连维持秩序的老师们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鮟鱇鱼头上的软刺深深陷进狮子的一双前肢，狮子大号一声，鲜红的血染红金黄色的长毛，前肢的光开始变浅，是灵力被鮟鱇鱼吞噬的迹象。　　　　变幻的物体强弱，就是幻物者本身的灵力强弱。饶是如此，云离的脸色依旧未变，阑步岸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鮟鱇鱼往后猛地一退，狮子又是一声怒号，被鮟鱇鱼托着前行，鲜血喷涌而出。　　饶是二物皆是身上伤痕遍布，可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猛烈的攻击。　　　　鮟鱇鱼又是一跃，锋利的牙齿一口咬掉狮子的左前肢，狮子吃痛地龇牙咧嘴，这一次却没有咆哮，鮟鱇鱼还要再往前进攻，狮子猛地一跃，生生撕掉自己一层皮，三只腿一瘸一拐在殿上和鮟鱇鱼周旋。　　小鱼和清猗紧张得抓紧了对方的手，云离依旧面无表情。　　　　阑步岸知道这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长臂一挥，鮟鱇鱼猛地朝狮子扑过去，颇有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样。　　“啊——”眼看鮟鱇鱼一口咬住狮子的半个身子，清猗再忍不住惊呼出来。小鱼直接吓得遮住眼睛，叫嚷道：“打完了再告诉我，太血腥了！”　　　　狮子痛得龇牙咧嘴，突然猛地回头，一口咬住鮟鱇鱼从它背面悄然穿来的软刺，猛地一扯，软刺落地，一股黑血从鮟鱇鱼头顶喷出。趁着身体里牙齿的松劲，狮子抬起前爪抓进鮟鱇鱼的眼睛，黑血一时间洒了满地。鮟鱇鱼要推后逃走，狮子猛追上去，一个跃身，将鮟鱇鱼铺在身下，狠狠咬住鱼身，鮟鱇鱼开始剧烈地抖动身体要把狮子甩下去，狮子将它紧紧窟住，身上金光浮动，原本断掉的前肢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新生，锋利厚实的爪子在鮟鱇鱼身上划出深痕，森白的肉混合漆黑的血，伤痕条条皆可见骨。　　　　云离额间有青光浮动，狮子撑起身来，身上的伤痕快速愈合，又是一口咬住鮟鱇鱼的头顶软刺露出的洞。　　阑步岸只觉得体内灵力被吞噬般扯走，他的手已经有些颤抖，鮟鱇鱼还在地上挣扎。猛释灵力，但他明显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压制，还要再释，他的额头已经青筋毕现，灵力在体内乱窜，胸腔突被猛地一击般，阑步岸支撑不住身体单膝跪地，殿内，鮟鱇鱼不再动弹，狮子左肢踩在它身上，咆哮一声，威风凛凛地看着周围喝彩的妖精。　　　　“赢了，赢了！”小鱼和清猗激动地抱抱，拉着手就要去找云离，见他大步走向另一侧的阑步岸，备受瞩目下，云离拉起阑步岸，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屏障撤去，人群蜂拥至正殿，一些围着还在场内的狮子，但见它高昂着头，一脸傲娇的接受身下小妖精们的夸赞。　　小鱼和清猗在云离的左右肩上很是哥们儿地各打了一拳，小鱼笑道：“不错啊兄弟。”　　　　云离这才咧嘴一笑：“在下不才，勤能补拙而已。”　　“贫嘴了。”清猗道，“你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云离收敛起笑容：“胜之不武。”　　清猗有感而发：“高。”　　小鱼目瞪口呆：“毒。”　　　　“走吧。”云离也不管周围等着要跟他插话跃跃欲试的妖精姑娘们，将小鱼和清猗一左一右架走，“请你们吃大餐。”　　在小鱼的提议下，三妖化作人形来到人界的夜市街……圣津都的夜市大大小小早已数不过来，阡陌交错之间，人声鼎沸、水泄不通。这一条又是数百条夜市中最长最为热闹。　　　　“章鱼串好好吃！又辣又香，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章鱼！”清猗在吃到烤章鱼串的第一口先是被辣得直哈舌头，再一口，感动得一把抱住小鱼又跳又叫。　　小鱼正在舀店中免费畅喝的果酒，她满脸傲娇：“方燃带我第一次来，我也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烤串烤得一身油透的烧烤摊老板见两个秀丽姑娘对自家烤串评价如此之好，大嘴一咧：“这位姑娘看样子就是第一次来圣津都。我这烧烤摊，不说全张和国，在整个圣津都可是被称作‘烤王’，包您来了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　　小鱼屁颠颠地坐下，甜滋滋道：“老板，我可是回头客，吃得多给优惠吗？”　　　　“小姑娘生得如此水灵好看，自然要给！”老板豪爽道，“最近我们店新创了一种奶糕甜点，老板我请三位喝。”　　小鱼和清猗惊呼，齐声道：“谢谢老板！”　　“这是何物？”云离用筷子夹起几根绿油油的草，很显然正怀疑它能否入口。　　　　“韭菜。”小鱼瞟一眼，“烤起来可好吃了。”　　云离将信将疑地夹了一根送入口中，几下入肚，忍不住又多了几根。　　“方燃跟我说，你们男的吃多了韭菜好，至于为什么。”小鱼作无语状，“他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云离闻言，既然那花豹如此说，定是和那方面有关，当即筷子一放，韭菜虽好吃，性质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鱼和清猗吃得欢乐，不一会儿，店中的甜点送来，清猗吃一口，当即转头讷讷地望着小鱼：“以后，你能日日带我来吃人界的东西吗？”　　“没问题！”小鱼一拍桌子，“我的私房钱够你吃上大半年了。”　　说完她自己倒是突然安静了。现在她的私房钱多是安曜时不时给她的，那大半年之后呢。　　清猗吃得畅快，没发现小鱼停下了大快朵颐的动作。　　　　“清清，我决定了。张和国和辘夷国开战的时候，我跟着简安曜一起离开张和国，借去鸾岱山养病之名被刺客杀死。”　　小鱼细微的声音传入清猗和云离耳内，两人同时放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小鱼。更多的话没有说完，但清猗和云离已经明白。　　　　“以后你们都不用替我担心了。”小鱼突然笑道，“私房钱咱们省着点花吧，争取能用上一两年。”　　清猗恶狠狠地吃一口烤牛肉：“不，以后咱们再也不来了。”　　“好。”小鱼的眼睛笑成弯弯月牙，水珠挂在睫毛上下不来，“今日多吃点，以后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