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老,就越容易像个孩子,胆小、怕事,甚至有着高度的精神依赖。
丁翠香就是这样,在儿子叶炳文的守护下,多日来第一次终于能好好睡了个安稳觉。
一头银发下的苍老愁容也渐渐舒展开,一起一伏的呼吸格外平稳。
叶炳文就坐在病床上,一手轻轻拍打着母亲后背,直到老人家紧张情绪缓和下来,他才慢慢将另一只手抽出,往上拉了拉被子,扭身离开了病房。
姐姐叶倩现在是断不能去找的,方才那些话,叶炳文也不过为了安慰母亲。
跟赵家的这一场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到收网的那一天,赵家必然会将叶倩推出来威胁自己。
这时候如果把警力和精力用在寻找叶倩身上,很不明智。
着眼大局之中,她都不是主要矛盾。
相比之下,已经在停尸房躺了六七天的父亲叶正刚,才是最该探望的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叶炳文一手造成。
就算上辈子对父亲的仇恨,这一次也都算了结了。
更何况,叶炳文对这个父亲的感情是复杂的,结清了仇恨埋怨的一部分,剩下的就全是亲情的悲恸。
来到外面走廊,县局三四名负责保护他的刑警队同事纷纷起身,打招呼的眼神里都是钦佩。
“坐!坐!都坐下……”
每次面对年轻的警察,叶炳文举手投足都像一名具有亲和力的领导。
毕竟五十多年的灵魂,已经刻在骨子里,很难再去改变。
“这几天因为我,都给大家辛苦了,抱歉啊!”
说着话,叶炳文一左一右勾着同事们的肩膀,缓缓坐在了靠墙的长椅上。
“炳文,这话讲的,太外道了啊。”
“就是!只要你能安安全全,比什么都重要……”
“兄弟们都是什么关系?说这么客套的话?”
或许刑警在人民群众眼里,是威严神圣的,可在其他警种眼里,那就是一个个粗鲁的武夫,邋里邋遢的嘚瑟鬼。
这真是没办法。
不管多温柔的人只要来了刑警队,长年累月的工作环境,再矫情的人也都能给你变成钢铁汉子。
所以,叶炳文这么一客气,大伙儿格外的不适应。
“行!”
叶炳文咧着白牙一笑,抬手拍了拍左右两边警察的肩膀:“那我就不客气了,想跟兄弟们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你说。”
三四名警员抻着脑袋,一个个凑过来。
“我家的情况你们也都清楚,就不用我细说了。”
叶炳文笑着缓缓收起嘴角,有些苦涩道:“从出事到现在六七天了,我爸就在咱们局停尸房一直躺着,所以我想去看看。”
“我妈,也是几天来第一次能睡这么好,身边离不开人,想劳烦兄弟们留下帮忙照顾一下。”
“我很快的,去去就回,行吧?”
人之常情,大家也都能理解。
可是理解归理解,现实问题还真是不允许。
“炳文,外面零下十度了啊。”
稍微年长一些的刑警同事摇着头道:“你这一身伤,怎么敢让你出去?医生都说了,至少要等拆线后,你才能出院。”
“华子,别闹了。”
叶炳文直呼这人的名,苦笑道:“我总不能让我爸一直在那儿躺着吧。”
那名叫华子的刑警也为难了,大家都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灵机一动的站起身。
“这好办,等着,我去问问值班医生,咱都听医生的,行吧?”
说完,那人一转身就跑开了。
叶炳文只能无力的笑笑,扭身试图跟身边同志要根烟,却也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