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偏僻无人的小道上,有人披着斗篷跟着侍从绕过了守卫,悄然进了东宫,转身进了一处偏殿。
殿内早有侍者等待,引着人进了西暖阁就悄然退到门外。
暖阁内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并无侍者,只有一个等待多时的人。
太子端坐在榻上,望着来人淡淡道:“先生来了啊。”
来人掀开斗篷,赫然就是本应该在府中休憩的杨正兴。
太子抬手免了杨正兴的见礼,指着榻的另一边道:“先生不必多礼,直接过来坐吧。”又苦笑道:“孤这太子也做不了几日了。”
杨正兴听到此皱眉,不赞同道:“旁人还没动手,殿下就如此颓废了,莫非要不战先降吗?殿下为储君数年,并无过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殿下不要再说这么丧气的话了。”
太子摇摇头,拿起桌案上的酒一口口喝着。
杨正兴大步上前劈手夺过太子手中的酒壶抛掷身后,酒壶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好几圈,壶内的酒水从倾倒的壶口流出,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水洼。
殿外的侍者听到声音,在门外询问:“殿下?”
太子扬声道:“无事。”
杨正兴此时已退到了殿中,躬身行礼道:“臣无状,请殿下宽恕。”
太子示意无事,再次指着榻的另一边示意杨正兴落座。
杨正兴没有推辞,眼下的局势也不容他在这些礼仪上耗费时间,直截了当坐到了太子的对面。
太子拿起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手中将茶盏推到杨正兴的面前,道:“先生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啊,孤幼时读书最怕的就是先生了,诸位夫子中只有先生是会打我们手心的,孤那时去寻母后告状,还被母后教训了一顿,母后说先生是那里面最用心教导的人。”
杨正兴也想到了那时的事情,道:“诸皇子中唯有殿下是最用心的,功课也是最好的。”
又道:“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殿下那时还年幼。”
太子叹息道:“是啊,许多年了……那时贵妃所出的大皇子还没死,我也还没被确立为太子,孤明明是正经的嫡子,可除了先生,别的夫子们都是对老大、老三百般讨好。
每回孤与他们有冲突,夫子们都是让孤退让,责怪孤不懂的友爱手足。”
杨正兴先为曾经的同僚解释一句:“大皇子是贵妃所出,那时陛下宠爱贵妃远甚如今。三皇子是淑妃所出,而淑妃又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
又道:“但无论如何,陛下的发妻是皇后娘娘,淑妃贵妃,这些人不过是后宫嫔妾罢了。
大皇子已经去世多年,三皇子也被幽禁,这证明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太子听到这番话,眉目间有稍许舒展,道:“是啊,老大、老三他们都走在我的前面,这也算值了吧。”
杨正兴不赞同道:“此时还没有到绝路。当年陛下执意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形势比如今还要艰难,可最终还是殿下成了太子。
可见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能放弃的,殿下还是与我谈谈要如何应对大臣的攻讦吧。”
太子摆摆手,道:“我也不是三岁小儿,先生不必这么安慰我,先生心中真的不知道如今局势如何吗?”
杨正兴抿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