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包厢时，林飘飘靠在墙上吁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要说服沈易，得好一番博弈，没想到沈易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回想起他上次红着眼想打她的模样，林飘飘对沈易今天的“温和”有些疑惑。　　　　可对这次调查的忧虑，一下把她的疑惑挤到脑后，拖得越久，被发现端倪的机会就越大，她不能这么被动。来天堂海之前，她交代张扬，如果可以的话，帮她盯一下外面有没有新线索。中午午休时，她回到宿舍，打开密码箱，刚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算联系张扬，李美就气呼呼地走了进来，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陪金主多待一会儿，说不定他看上你，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完，她瞄了一眼林飘飘手里的手机。换做以前，车飘飘一般置之不理，可今天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开口说：“李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想辞职了，我在这里待不长的，”林飘飘说，“我还没有告诉别人，提前跟你说，只是想告诉你，我无意与你抢客人。这段时间你就别找我麻烦了行吗？你明明是这里最漂亮的一个女生，何必因为讨厌我，每天咬牙切齿地把自己弄丑了呢。”　　　　李美吃惊地看着她，一时语塞。她觉得大概是因为林胜男夸她漂亮，搞得她不好反击。林飘飘对她笑了笑，锁上自己的柜子，离开了宿舍。　　　　林飘飘目前得到的线索只是酒店存在默许交易，可在什么时候交易，通过什么方式交易，她一概不知，况且交易若没有拍到现场，当事人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搪塞，最坏的情况是，这条线索是假的。酒店根本不存在□□易的事情。　　　　她想问同宿舍的同事有没有线索，可又担心引起怀疑。　　　　林飘飘找了个偏僻处，拨通了张扬的电话，张扬很快就接了，可手机那头传来的却是董子勋的声音：“林飘飘！你跑哪里去了？！”　　　　“别闹了，手机还我。”这一句是张扬说的，声音比董子勋小一些，语气有些急躁。　　　　林飘飘没有时间深究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不悦地对董子勋说：“你快点把手机还给张扬，我有正事跟他说。”　　　　董子勋大概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快，把手机还给了张扬。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张扬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你有查到些什么吗？”　　　　“有，你们酒店那个王经理，我查到他有个姐姐开了一家娱乐会所，附近的餐馆店家告诉我，他们节假日的时候，会带几个美女去外面，按理说节假日是生意的高峰期，他们不该把人手往外赶。”　　　　“除非，那些女孩去别的地方做事？”　　　　节假日也是天堂海的生意高峰期，很多客户会来度假，如果□□易的事情确实存在，节假日正是需要女孩的时候，王经理的姐姐是提供女孩的一方，相应地在节假日把女孩带来天堂海。那么一切就对上了。　　　　“对！”　　　　林飘飘在这头犯起了愁，现在是十月份，下一个节假日得等到元旦，意味着她还要在天堂海耗两个月。她愁苦地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高尔夫球场走来几个男人，沈易也在其中。其他几个男人看身型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高瘦挺拔的沈易对比之下显得有点突兀。　　　　隐隐约约，林飘飘感觉沈易朝她这里望了一眼。　　　　短暂的沉默让电话那头张扬猜到林飘飘心中的疑虑，他补充了一句：“他们也有在不是节假日的时候出去过。”　　　　“次数多吗？”　　　　“不多。”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张扬。”　　　　“不客气，你自己小心点。”张扬本来还想提提董子勋的事，可林飘飘已经挂了电话。林飘飘“出差”后，董子勋隔三差五来台里找她，今天他采访完回台里，又在电视台楼下碰见董子勋。正好飘飘打电话过来，他瞥见来电人，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　　　　董子勋讪讪地看着远处打电话的张扬，嘟哝道：“至于躲他这么远吗？跟个间谍似的。”　　　　他真嫉妒张扬，他也想和林飘飘说话。　　　　沈易入住酒店的第三晚，轮到林飘飘值班，直到凌晨两点才收班。她刚走到一棵树下面，一道光便从酒店入口照了进来。　　　　林飘飘猛地蹲了下来。　　　　车子是灰色的面包车，不像送货的，也不像来度假的私家车。林飘飘敏锐地意识到，车里面不会是小姐吧？　　　　她已经做好了要待到元旦的准备，没想到机会竟然忽然降临。幸好她为了以防万一，把录音笔带在了身上。　　　　林飘飘立马跟了上去，同时摁了一下别在腰间的录音笔开关，幸好度假村内植被丰富，她一路都没有被发现。车子最后停在了酒店左侧的楼道口，林飘飘将手机一直停在拍摄页面，塞进了胸前的衣兜里，用圆珠笔戳了一个小洞，将手机摄像头对准小孔。再取下丝巾，塞进衣兜，一边可以固定手机不左右摇晃，一边还可以掩藏一下。　　　　林飘飘伏在墙角，看见王经理从车上走了下来，他身后跟着五个女孩子，个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林飘飘立马意识到她等的线索终于来了。王经理十分谨慎，不停警惕地东张西望，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为了避免监控，他们没有走电梯，而是从一侧的扶梯上了楼。估摸他们上了楼，林飘飘才踏着步子朝楼道口走去，没曾想司机还在那辆车里，大声叫住她问：“你干什么的？”　　　　林飘飘面不改色地回道：“我在这儿工作，刚下晚班，丢了东西，来这边找找。”司机看她穿着制服，没有丝毫怀疑，躺在车上，闭上眼呼呼睡去。　　　　林飘飘赶紧跟着王经理他们上楼，一路根据他们的脚步声来保持安全距离。王经理带着女孩在十九层停下，酒店的走廊宽阔明亮，还有摄像头。她找不到地方掩护自己，只能在楼道拐角处观望。　　　　想到摄像头，林飘飘考虑能不能拿到摄像拍到的内容，可她一个服务人员去机房调监控一定会引起怀疑，而且，记者没有调取物证的权力。在执法机构介入之前，她只能自己拿到证据。　　　　若李经理真是带领女孩进行□□易，女孩子进房间的一幕非拍不可。李经理一行人背对着她，林飘飘见转角后半米远的位置有一个盆栽。她索性趴在地上，伸出胳膊，将手机置在盆栽里，再小心翼翼地调整好角度。五个女孩相继被李经理领到各个房间门口，这个时间点，五个女孩同时被经理带到酒店房间，即便林飘飘没有拍到当场交易的场面，这也不言而喻了。可她还是不放心，王经理为人狡猾，怕是倒时候还会进行诡辩。这是她转正的机会，她一定不能出错，她必须拿到最直观的证据。　　　　怎样才能让他们哑口无言呢？　　　　林飘飘独自坐在楼梯道上，苦苦冥想。她看了看时间，现在回宿舍，睡了不到三小时，又该起床吃早饭了。　　　　早饭！林飘飘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酒店每天早上七点都会定时像住客供应早餐，早餐是固定搭配，其中一道便是小笼包。小龙包的蒸笼底层是有3厘米高的空间，她可以把录音笔用胶带绑在下面。　　　　这个点厨房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准备早餐了，林飘飘直奔厨房，跟送餐的小哥套了会儿近乎，说她想亲自为客人送餐。　　　　服务员讨好顾客在天堂海并不罕见，小哥很快就答应了。推着早餐进入电梯后，林飘飘背着电梯的摄像头假装整理东西，将录音笔用创口贴粘在餐车的底板上。林飘飘将早餐送进了其中一间有交易的房间。林飘飘退出房间，打算乘电梯回宿舍时，迎面撞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王经理。　　　　林飘飘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经理警惕地问。　　　　林飘飘疯狂地想着理由，可她本就不讨王经理喜欢，只怕是找什么理由都会被他质问一番。看着沉默的林飘飘，经理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深。林飘飘绝望之余，右侧忽然有人叫了林飘飘一声。　　　　“林飘飘！”　　　　是沈易的声音　　　　经理和林飘飘同时转过头去，望见小哥的餐车正送到沈易房间门口，想必他是开门看见了经理质问林飘飘的一幕。　　　　“你怎么才来？”沈易表现出一副他叫林飘飘有事的样子。　　　　林飘飘立马反应过来，向经理解释：“沈先生打电话叫我来陪他晨练。”　　　　经理缓和了神色，摆手让她快去。他的疑虑还没有消失殆尽，望着林飘飘进了沈易的房间才罢休。　　　　服务员将早餐摆好后，退了出去。　　　　“我又帮了你一次。”沈易看着林飘飘说，“你做事的风险也太高了，还是换行吧。”　　　　“你帮了我的忙，我应该感谢你，但是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的工作。”　　　　“千万别感谢我，我不是白帮忙的，你又欠了我一次，我以后会要回来的。”沈易自顾自地吃起了早餐。　　　　“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吃亏。”林飘飘嘲讽道。　　　　“那是当然，我是商人，讲究你来我往。”　　　　为了不让王经理起疑，林飘飘真的跟着沈易去了健身房，为他递水，递毛巾，林飘飘全程压着心里的一股气。估摸着到了回收餐车的时间，林飘飘跟着沈易回到了酒店十九楼，在清洁阿姨到来之前，先取了录音笔。林飘飘回到沈易房间，去他卫生间确认了一遍录音内容，污秽不堪的对话，和给钱的对话都录了下来。　　　　任凭当事人如何狡辩也于事无补了。　　　　林飘飘请了会儿假，约了个地点和张扬见面，把视频资料和录音资料都交给了张扬，张扬确定资料后激动说：“飘飘，你太棒了。”　　　　林飘飘笑笑：“后面还要你帮我呢。”　　　　“放心，接下来交给我吧。”　　　　两人快分别时，张扬提了一下董子勋：“对了，董子勋总是隔三差五来台里找你，问我你去哪里了。我说你出差，他非得问你去哪里出差了，难缠得很。”　　　　林飘飘从包里拿出200块钱给张扬：“估计是来收债的，我欠他一笔钱，你先把这200块给他，说是这个月的份。”　　　　“你怎么会欠他钱？很多吗？要不要我帮忙。”　　　　“说来话长，钱不多，我暂时还得起。先走了。”　　　　张扬看了一眼林飘飘跑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里的200块钱，叹了一口气。张扬拿着证据报了警，然后通知了塔叔一起和警察去查房。塔叔示意张扬拍几个典型画面就可以了，他们重点要去问小姐是怎么来的，谁介绍的，来过几次。　　　　当天下午，王经理就被警方控制了。那五个被押送上警车的嫖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多酒店顾客围观大厅，警察通过时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混乱中，林飘飘看见沈易站在人群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随后驱车离开了。林飘飘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有时间深想。她写了一封离职申请，拜托彭琪转交给负责人，随后离开了酒店，回到台里进行后续采访。通过警察对王经理的审问，林飘飘进一步得知王经理姐姐经营的KTV一直在打□□易的擦边球，是警方重点关注的对象。为了躲过盘查，两姐弟商量着，把交易的场所放在天堂海，王经理负责提供男人，他姐姐负责提供女人。　　　　这些勾当已经持续了半年。林飘飘拿到警方的审问视频，回到台里开始写新闻稿。　　　　宏阳是旅游大城，天堂海又是宏阳的招牌旅游地，出了这样的丑闻，一定会让许多人震惊，也会让很多人知道一个叫林飘飘的记者。林飘飘功利地想。　　　　林华兴也会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