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都有点打哆嗦,尽管穿了厚厚的衣服,但她还是低估了冷藏柜的温度。
“去哪?”
达米安疑惑。
“你不是要去看日出吗?瑞维尔纳斯最高的山,就在几公里外,维拉尔顿大学附近,不到一千米高,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啊,还要爬山啊?”
达米安一听脸色就变了。
“你一个魂类,爬起山来比我们可轻松多了。”
许然补了一句:“记得不要跑到我三米开外去。”
外面的雪渐渐变小,已经快要停了。
“吟游诗人的生活怎么样?”爬到半山腰时,许然问一侧的达米安。
“很棒。”
达米安淡薄的蓝眼睛亮了一丝,带有思考的神色,他在组织字句。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有钱人,很有钱很有钱的那种。”
“我想住在巴洛克或洛可可风格的房间里,床铺下面全是叮当作响的金币。螺旋形的铜柱上面刻满繁琐的花纹,撑起穹顶高耸,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色散成彩虹,金丝银线修饰的涡卷翘曲如贝壳。”
“但后来的某一天,我接触到了人生第一首诗歌,我记得那是拜伦的《春逝》,‘假若他日我们相逢,事隔经年,我将何以贺你?以沉默,以眼泪。’当时一下子就给我震住了。”
“后来我尝试写诗,却怎么也写不好,那些历史上有名的诗人,一个一个站在那里,在书页中起伏,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于是我放弃了写诗,转为传诵。”
“大学毕业后,我挎着坚固的背包,背着吉他,和父母打好招呼,从家里出发,决心花几年时间游历世界,把那些有名的诗歌唱响于世界的每个角落,从年久失修的地铁,到鸽子飞舞的广场,从炎热的沙漠,到极地圈里的岛屿。”
他炽热的眼眸转为沉静,“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做这些算不上难,但有时候,也并不容易。”
许然静静听着,他们逐渐攀上山顶。
雪后的群山白得像月亮。
“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这里信号不好。”
卫之琢晃了晃手机,走到一边。
“你女朋友?”
达米安问许然。
许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想接着听你的故事”,他对达米安说。
达米安释怀地笑了一下。
“我等一会儿会怎么样?”
“日出后,如果你的遗愿完成,会化作尘埃,消失在山顶。”许然看起来有些难过。
达米安神采飞扬。
“这真是……太酷了。”
他淡薄的蓝色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我记得你们国家,关于一位大诗人,有捞月而死的传说。如果我在日出时死去,说不定能见到他呢。”
天边破晓,红日将升。
“太阳啊,你是上帝的生命,是诗歌,也是光明!”
达米安豁然站起,双臂高举,发丝散舞,激情直达顶峰,他的双眼瞬刹间蓝得发亮,像宝石般烁烁放光。
太阳破土而出,一万缕光芒射落,投到达米安的身上,透明的身体折射着华光,宛如实质。
达米安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等待自己死去。
如尘散于黄土,水落入海。
卫之琢已经打完电话,微笑着走了上来。
“许然,我考考你,哪一种灵式,根植于灵魂中。它生前不显,唯有死后,在澎湃的感情里诞生,然后重塑魂躯、逆转阴阳来着?”
许然漫不经心地朝达米安看去。
“黄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