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赶忙跪拜陛下,而后以手指王离道:
“陛下明鉴,小人正是受了此人胁迫,这才将杨仪自戕实情隐瞒下来!”
王离见陛下还有证人,而且这证人正是自己前日曾威胁之人,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前些日子马齐意图谋反之事还历历在目,如今自己假传文书,逼杨仪自杀之事又被陛下识破。
若按马齐之事的标准来论,自己最少也是个“欺君罔上、知法犯法”之罪。虽比不上谋反那般严重,但也够得上斩首抄家了。
想到此处,王离痛哭不止,跪地磕头,嘴中不住喊着“望陛下开恩!”
李世民见王离服软认罪,心中大定。
于是语气稍缓,质问道:
“汝等益州人士,多受先帝、丞相提拔,比昔日刘焉父子在时不止强上数倍。
为何却执意与朕为敌,多次做出危害朝廷之事?难道只因为朕欲继承先帝、丞相遗志主张北伐吗?”
王离见陛下语气不似之前那般严厉,且并未马上追究自己罪责,只是问起北伐之事。
心中便升起一丝希望,于是略微思虑后,硬着头皮对陛下解释道:
“陛下明鉴!臣等益州诸公本意并不反对北伐。
只是荆州失陷之后,先有夷陵之败,后有南征北伐,一应兵马物资皆由我益州人士提供。
国家连年征战,收益甚微,吾等益州人士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能空耗钱粮。
因此大多益州士族早就厌倦甚至反感了国家征伐之事,加之荆州、东州诸公常凌驾于吾等益州人士之上,使吾等积怨甚深,恨不得清除一切外来势力而后快。
若不是前有先帝施仁德,后有丞相力挽狂澜,恐怕益州诸公早与朝廷离心离德、势同水火了。
如今国家暂无外虞,正当休养生息之时。陛下却明确表态欲穷兵黩武再伐中原,吾等也只好在朝堂之上或明或暗搅乱益州局势,逼陛下妥协。
吾相信,大部分益州人士内心还是向着朝廷的。倘若陛下能就此妥协,说不定我蜀中从此便能安定下来。
假以时日,待天下有变,吾等或可再为陛下出力,助陛下出兵北向中原!”
李世民闻言,心中兀自盘衡,感觉王离所言不无道理。
但转念一想,王离之说辞也有诸多不妥之处。
比如让自己妥协,不再行征伐之事,休养生息只待天时。
看似是在为朝廷着想,但实际上自己与益州诸公之间矛盾不是一个“妥协”就能化解的。
如今自己正值青春年华,身边忠心追随之士皆斗志昂扬,自己尚能掌控朝堂。
倘若自己就此妥协,对于益州诸公听之任之。
迁延日久,自己精力衰退,身边忠心之人或凋零或习惯坐享富贵,失了斗志,到那时自己再欲重掌朝堂出兵北伐,岂不成了奢望?
何况魏、吴之国力远胜于蜀中。倘若大家一直互相牵制,蜀中尚有一线生机。
一旦各自安稳发展,那三家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哪有蜀汉出兵北伐的机会,怕只有魏、吴南征蜀中的份了……
思虑过后,李世民冷笑道:
“王伯元,汝倒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才。方才一番话语看似真情实意,朕都差点跟着汝之话语憧憬起来。
只不过,朕不是昏庸之主,汝等益州诸公也不会真心支持北伐。倘若朕坐拥数州之地,汝之建议或可实现。
如今吾蜀中一州之地,地少民稀,汝等益州世家又掌握了大半土地、人口。
若朕与诸公妥协,各自安享富贵,那朝廷只会越来越弱,而汝等益州士族只会愈发强势。
即便天时已至,朕欲重整军伍再行北伐之事,到那时益州诸公羽翼丰满,而朕之朝廷却日渐凋敝,汝等恐怕就由不得朕来发号施令了吧?”
王离见陛下对自己的话不买账,正欲再出言狡辩。却被陛下挥手打断。
李世民不等王离多说,抢先说道:
“朕也并非一定要与汝等益州人士斗个你死我活,只是益州诸公对朕都太没信心,皆默认朕必定北伐失败。
这也导致汝等只想坚守蜀中坐享荣华,反对朕对外用兵的意见便多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为了北伐,进而一统天下,朕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朕无甚多余精力去哄着汝等益州人士开心,能信任朕的诸如王平等人,朕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不能信服的朕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信服。”
李世民见王离听得认真,并且已经显露出思虑盘衡之状,略微一顿,然后继续说道:
“可惜汝这般有才干之人,犯下让朕难以原谅之大错,朕为了给死去的杨仪,以及荆州诸公一个说法,不得不将汝治罪。”
王离听到此处,不由一激灵,疑惑地看着陛下,心里纳闷道:“吾对陛下所言已几乎信服,也未表现出任何忤逆之意。
只等陛下给个台阶,吾必定借坡下驴,向陛下表忠心。为何陛下却忽然又要将吾治罪?”
王离正思虑间,只见陛下背负双手,正色道:
“陈忠,将王离带下,明日早朝吾要下旨将王离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