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费祎见薛综并未马上答话,只是站在原地沉思,感觉差不多了。
赶忙出列道:
“启禀陛下,吾大汉与吴国乃同盟,既然盟国遣使而来,想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如今寒暄已毕,臣以为不如先令薛尚书将来意道明。
倘若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不停扯皮,恐怕朝会开到日落,大家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
薛综见终于有人说了句正常的话,怒意便消去大半,感激地看了一眼费祎后,稽首道:
“看来蜀汉朝堂之上,除了蒋公琰外还是有个别明事理之臣的。
既然有人愿意听,那在下自当将来意道明,还望陛下准许。”
李世民见薛综毫不示弱,不放过任何揶揄自己与朝堂诸公的机会,不禁莞尔。
原来此等儒雅博学之士,也如军中武夫那般争强好胜……
“薛尚书只管道来,朕自当洗耳恭听。”
薛综先是环顾朝堂诸公,而后将目光落在蒋琬身上,正色道:
“回陛下,自得知诸葛丞相薨逝以来,吾主时常伤心,便欲派遣吾等前来吊唁,以表哀思。
正当此时,吾境内边民、边郡守将,皆多次向吾主汇报贵国南中个郡常有兵马调动。
起初吾主以为贵国刚逢大变,正欲调整地方守军。
然连日以来,官军调动日益频繁,又兼大小战斗四起。
吾主闻讯,以为蜀中动乱,便向武陵、交州等地加派兵力,以防有变。
增兵途中,时常有蛮、越之人暗中窥探,甚至有部分大部落于路伏击官军。
吾主不知此等蛮越之兵是武陵本地蛮越,还是自蜀中逃窜而来之蛮夷,又不明蜀中局势。
便有些迟疑,这一迟疑,吊唁之事却耽搁下来。
如今武陵、交州境内蛮越又愈发强盛,吾主实在难以抉择,便又想起吊唁之事。
吾等到此,吊唁为主,其次是替吾主询问陛下,蜀中局势如何,是否需要吾主出兵相助?”
众人闻言,皆惊怒。
惊是因为薛综所言“蜀中调兵”一事,当对应此前陛下欲平叛之事。
只是平叛一事只在自家境内实施,也并无向外透露任何消息。
孙权稳坐建业,居然能将蜀中情况了然于胸,不是出了叛徒,便是吴国早将细作潜入蜀中。
至于薛综所言“武陵境内蛮越越发强盛”之言,纯属放屁。
只是欲借此事,掩盖向边境增兵的意图罢了。
怒是因为,蜀中局势,自有陛下运筹帷幄。
无论是换防还是有动乱,只要吾主不提,那就轮不到吴国操心。
如今吴国边境已增兵多时,却才遣使来言,这不是欺我蜀中无人吗?
李福脾气较为火爆,又兼李福政治嗅觉极其灵敏,听罢薛综之言,不禁勃然大怒。
“薛敬文!你家主子倒是打得好算盘!
吾蜀汉境内之事,自有陛下、朝中大臣定夺。
蜀吴虽为同盟,但还是各顾自家事情为好。
吾且问汝,蜀中兵马调动之事,你家边民、郡守是如何得知?
莫非汝等觊觎吾蜀中土地,早就将细作潜入?”
薛综闻言也不急躁,微笑道:
“这位大人好生暴躁,吾既为使臣,便是客人。
汝这般不报家门,突然暴起对吾一番指责质问,未免太不入流!
难不成自蒋公琰、邓伯苗、费文伟以下,汝之蜀中便无甚可用之士了?”
此时李世民一直暗暗在心中揣摩,薛综这几番话语,似乎有意露怯失礼,仿佛想激怒朝堂诸公一般。
既然是吴国来使,又不是来解除同盟,应当言语委婉,不卑不亢才对。
怎的这薛综却是言语莽撞,争锋相对呢?
莫非是欲激怒朝堂之上某个人,比如说激怒自己,而后引着自己吐露某些信息?
只是即便将自己激怒,自己最多也就是将他赶出殿去,不予理会罢了。
这点薛综应该也能想到,那么他到底是想激怒谁?
不等李世民想出其中关节,杜琼出列道:
“既然薛尚书欲了解蜀中局势,汝既问之,吾等当真诚以告。
两家邦交之亲,倒是没必要如此言辞激烈。”
言罢杜琼躬身向陛下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当由陛下亲自定夺。
毕竟薛尚书是代替吴主来问,吾等下臣只可相互讨论,自然不能越阶替陛下表态。”
李世民见杜琼将表态的权利归在自己这里,顿感欣喜。
这是将所有朝臣与薛综的争吵和对话,全部定性为臣下私人交流。
只要自己不开口表态,堂下就算吵翻了天,也无关朝廷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