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逍遥公之言差矣!
逍遥公既为巴郡世家大族之人,又是族中嫡系子弟。
汝自己家族中情况,逍遥公总不会不了解吧?
逍遥公大可以自己家族为例,谈谈朕应从何处着手,为新政实施做准备。”
范寂闻言,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今日就直接返回青城山了。
陛下也是够狡猾的,故意用“犒劳亲卫、近侍”之事令自己分心,忽略了陛下请自己饮酒的真正原因。
如今自己满口答应陪陛下饮酒聊天,此刻陛下又将自己套住,恐怕不吐露些实情,今晚是过不了陛下这关了……
“唉!贫道命苦啊!”
逍遥公叹息一声,而后无奈道:
“贫道只以自己家族为例,能将事情说清楚吗,陛下会满意吗?”
李世民闻言,知道范寂想松口了,只是还抱有一丝希望,想试探自己底线在哪。
想到此处,李世民面无表情道:
“朕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只是朕又是执着之人,有些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怕是要好多天睡不着觉了。”
“贫道也不想陛下因为今晚之事无法安睡。
也罢,今晚只有吾等几人在场,相信诸位都不会轻易将席间所言外传。
如今陛下问得急切,贫道也只好知无不言了。”
李世民见范寂明确了态度,不由喜上心头,举杯道:
“逍遥公还是心疼朕的,此杯朕敬逍遥公,感谢逍遥公为朕解惑。”
范寂苦笑着摇摇头,先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正色道:
“贫道以为,陛下所虑之事无非不知益州士族底细。
但此‘底细’牵连甚广,又不能明着强行去调查。
针对此事,贫道能帮到陛下的,只有告知陛下如何暗中调查。”
“嗯!有点意思,朕也想到不可大张旗鼓,只能暗中调查。
只是益州士族排外心理严重,且暗中互通,平常人很难接触到其核心之处。
若盲目在外围探索,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查得清楚。
逍遥公欲提供之方略,能否解决这个问题?”
范进了解陛下所担心之事后,面上一笑,高深道:
“若陛下问别人时,这问题怕是很难解决。
此事对于贫道而言,倒显得简单许多。”
“很好,既然逍遥公有良策,那朕自当恭听!”
范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起身行至大殿之中,负手道:
“自古以来,每逢战乱,士族必定趁机收拢流民、抢占土地。
吾大汉又奉行察举、征辟制,官员任用选拔权利大多掌握在官僚、士族手中。
因此吾大汉境内,为官之人多为士族子弟,无根无萍之才极难入仕。
即使太平之时,士族尚且与朝廷钩心斗角、暗藏私心。
如今天下动乱日久,士族更是只为自家利益,不顾朝廷安危。
更何况昔日先帝由北方起兵,一路辗转进入蜀中,在益州士族眼中是为‘鸠占鹊巢’之主。
此等境况,各级官员必定由下至上,层层谎报、隐瞒地方之事。
朝廷所得土地资源以及所掌握信息,自然与蜀中实际情况相差甚远。”
说到此处,范寂并未接着道出破解之法,而是回到席上为自己斟一杯酒,将酒杯举在面前端详起来。
李世民见状,也不着急,起身来到范寂身边。
“没想到逍遥公方外清修之人,对此等俗事也这般了解。
看来逍遥公对家族之事并非漠不关心啊!”
“贫道虽隐世清修,但毕竟是士族出身,这些事情自然略知一二。
在青城山之时,贫道也会时常挂念族中之事,经常与家中书信往来了解情况。”
李世民闻言,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心道,芸芸众生能完全断绝世俗纠葛的能有几人?
即使逍遥公这般潇洒不羁之人,遇到家族利益相关之事,也难免俗。
想罢,李世民沉声道:
“逍遥公所言官员瞒报之事,朕也有同样看法。
这些应该只是逍遥公‘良策’的前半部分吧?”
范寂眉梢一挑,将酒一饮而尽。
“确实如此,只是贫道忽然预见到陛下新政对士族打击之大。
届时蜀中免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这下半段话,贫道心中无底,却是不敢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