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沉默的阴云笼罩良久,信一忽然幽幽地道:“你们怎么能确定这背后的人就是白九?” 信一刚说完,民子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她道:“这会不会是一场对那一系列起火事件的拙劣的模仿?” 这是模仿案么?冯莘的心情越发凝重,能在热闹的城市里制造出这种孤岛环境的人,能设计出这么多令人难以猜出真相的案子的人,除了白九,他想不出第二人。 何况,冯莘以为,以白九对他所谓的公平正义的推崇,白九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模仿案的发生。 看着信一等人脸上的疑惑,冯莘暗暗想,这群人,看起来对白九和他身后的长夜还是一无所知啊。 看着民子和信一脸上的疑惑,冯莘面色凝重地解释道:“第一,与外界隔绝呈相对封闭的环境,第二,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也很难推理出真凶,第三,那些留在死者身旁的暗示,第四,在这种孤岛模式下,参与者常常包括加害者、受害者、审判者与陪审员,或者说,参与者中的大多数人都曾是加害者。” 沈酿川微微颔首,他接着道:“黑斯廷斯说的这四点,很符合白九的作案模式,至于你们所说的模仿案,从去年发生在S大新校区图书馆的第一起火灾开始,目前还没有相应的模仿案发生。” “这事情果真有你们所说的这么严重么?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单纯地想要谋杀桐子?你们口中的白九简直是一个病态的疯子。”伊佐子打了个冷颤,将信将疑地看着冯莘和沈酿川。 “不,”冯莘摇摇头,他道,“事情远比我所说的更加严重。” 伊佐子眨着眼,她不解地道:“可是你们口中的这个白九,他真的有这般恐怖么?Z国政府......怎么可能放任这样的事发生?” “我也不明白,”民子抱着手,她道,“如果这个白九真的是这一系列起火事件背后的真凶,那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逍遥法外的?” “他是一个很合格的侦探,拥有一切侦探必备的知识和常人难以企及的素养,换而言之......”沈酿川顿了顿,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理性的光辉,他道,“他知道如何消灭证据,也清楚如何使事物向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这也是他能逃脱罪责的原因。” 沉默了片刻,沈酿川的目光忽变得悠远,他想起了白九。 很久以前,他认识白九的时候,那时的白九的名字是怀九,白翎的名字是怀翎。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一声叹息从胸腔之中喷涌而出,沈酿川道:“白九他既是完美的侦探,也是完美的罪犯,这样的人,很少会使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沈酿川对白九的夸赞让冯莘不由地愣了片刻,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沈酿川评价白九,沈酿川的评价客观且公允,冯莘想,无论何时,沈酿川的理智都不会使他感到半分惊愕。 “虽然Z国一直没有死刑,但白九他为什么能犯下这么多案,却仍能逃脱罪责?”伊佐子惊讶地张大了嘴,仿佛并不相信沈酿川所说的话。 信一脸上的惊愕之色也并不比伊佐子少,他喃喃道:“你是说......白九他并未被关进监狱。” “的确,用你们的话来说,”沈酿川点点头,道,“他仍逍遥在外。” 这一系列起火事件,民子也曾耳闻过,只是,她不明白,就算是智商再高的凶手,也不可能做到逍遥法外。 何况,告诉他们这一切的人,只是两个自称来自S大的学生,官方只是宣称这一系列起火案的案情并不明朗,而这两人,却一副已经笃定真凶身份的模样。 民子拧着眉头,道:“我们所得知的一切关于这白九的消息,都来自你们两人,可我们怎么确认你们的消息是真的呢?会不会以这一切都只是你们两人编造的呢?” 这句话说完,冯莘便发觉,在信一等人眼中,疑虑的星星之火仿佛又一次燃起。 哪怕在死神的镰刀的阴影之下,人心与人心之间的隔阂亦不会缺场。 “你们的怀疑是正当的,但我想说的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冯莘的话忽然顿住,他神色悲哀地看着众人,他知道使每人都能存活下来的方法,可他知道,不等于伊佐子等人也会认可。 “是什么?”伊佐子睁大了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急切。 深吸了一口气,冯莘道:“那就是我们不能单独行动。” 在伊佐子等人怀疑的目光中,冯莘发觉,他仿佛已经预见了众人的命运。 死神来势汹汹,而他无力阻挡。 “我并不反对一起行动,”伊佐子接着道,“但我反对你对这件事进行强制限定。” 信一拍了拍伊佐子,他道:“伊佐子,你先别着急,不如听听黑斯廷斯怎么说。” 说着,信一看向冯莘,示意他说话。 冯莘点点头,道:“恕我直言,除去凶手是我们六人(包括已死的桐子)外的一人的可能以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就在还活着的我们五人之中。” 伊佐子、民子还有信一忽聚到了一起,在他们三人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将他们系在一起。 信一道:“尽管有旧事重提的嫌疑,但如果凶手在我们五人之中,你们两人才是凶手的有力嫌疑人不是么?而且你们两人一直在说‘白九’和‘审判’,真当我们是傻子么?” 沈酿川忽然幽幽地道:“不,凶手可能是任何人。” 随后,一道无形的帷幕升起,舞台的灯光落在了沈酿川的身上,沈酿川身上的光芒全然显露。 “白九喜欢挑选某件案子中的受害者作为凶手,这里的受害者是广义上的受害者,包括受害者的亲属朋友等,受害者向加害者复仇,以此显示审判的公允。” “同时,忏悔的加害者,这也是白九青睐的凶手,来自同伴的背叛,从文学角度来看,很具有戏剧性,不是么?” 民子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她道:“但丁,按你的说法,那我们根本无法判断谁是凶手,不是么?” “不,凶手他总会留下痕迹,而这种痕迹,你们就是见证者,尽管你们也许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沈酿川的话忽然停住,他审视着信一等人,他缓声道:“比如,在你们中的某人,他在日常的行为外,还有细微的异常,又比如,你们中的某人,他无故更改了平时的作息习惯。” 他的声音冰冷且遥远,仿佛是来自很远的地方,穿过万水千山才落到众人耳中。 沈酿川的话成功地在三人之中引起一阵波澜,信一等人面面相觑,仿佛是在思索着各自的举止是否有怪异之处。 在众人的寂静中,沈酿川忽仰头看了一眼,众人也顺着沈酿川的目光看去。 冯莘浑身的血液忽地凝滞,他看到了什么? 一架无人机。 那一架无人机稳稳当当地放在水晶灯的正中,无人机的机身下还绑着一把长刀。 他抬起手机手电筒,照着那架无人机,随后,在手机手电筒的光中,那把长刀泛着冰冷且诡异的光芒。 如果不注意看,根本无法发现这一架无人机的存在。 冯莘暗暗心惊,难道这无人机背后还藏着什么隐秘么? 这时,沈酿川却只是神情冷峻地看着众人,他道:“你们也曾是加害者,并且也有加害桐子的动机,这才是今晚最有趣的地方,不是么?” 在这世上,有一种人,你无法直视他的那双眼,因着他的眼可以穿透你精心制作的假面,窥见你的灵魂。 在这双眼睛里,一切罪恶都无处隐藏。 而沈酿川就属于这一种人。 恍如惊雷劈下,对着沈酿川洞若观火的目光,民子等人脸上的血色仿佛被一点一点吸尽,最后归于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