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旁若无人的爱着星曳,从秋水堂挡箭,到匆匆解除旧时的婚约,他一点也不后悔。可他不知道姚拂的心意,这些她看在眼里,很受伤吧?
一度,他只要一想起抱着辜星曳,吻她的时候,他竟然还是别人的未婚郎君,他就完全受不了,就觉得对她万般不公平。可现在想来,他对姚拂又何曾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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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进来请示:“要请二娘子来吗?”
她说的二娘子是姚照。姚夫人身体不好,侍女不敢惊动。但姚照一向被姚拂照顾得太好,从小就是一个六神无主的性子。
“医官说没什么大碍了,不用惊动其他的人,我守在这里,等她醒来。”
他看着姚拂,此刻的她,她面色苍白、昏迷不醒,毫无生机。
人都说她是玉京城的先锋人物、女权楷模、逃婚女王。
什么明智理性,忠于内心,人们太高看她了,她只是一个自苦的傻子。
他想起在宫里重遇她的时候,她立在伞下,张勉、张家娘子站在凉亭避雨。
他觉得自己是站在雨里的人,而他们是有瓦遮头的人。
他觉得自己是俗不可耐地苟活,而他们随遇而安,飞扬从容,个个都是神仙级别的人物。
他和她自小定亲,但他好像和人们没什么分别,他从来就不懂她。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她的气色就不好。
他问过她,她神情尴尬,现在一想,也是因为饮酒造成的吧。
他们这样的文人世家,居然出了一个酗酒成性的人。
想起佛堂后院的那棵石榴树,他问:“我记得佛堂后院,从前没有石榴树吧?”
侍女道:“那其实是从前临淄王府的石榴树,做了部分的嫁接。原先的石榴树,现在张刺史的家中。为了它,我们娘子费了好些心思,她有意结识了张家娘子,并和张娘子成了朋友。
娘子说,如果有一天殿下回来,想看两仪坊的石榴树,就能在这儿看。树在我们这儿活了下来,每年的花开得极好,我们都以为开过这样的花,它必然会结果子。娘子也说,这棵石榴树,与众不同,果子大,味道美。可每一年,它就只开花,不结果。后来娘子说,这其实就像殿下和她一样……”
见侍女不敢说,端木浅问:“一样什么?”
侍女垂了眸,“娘子说,这其实就像殿下和她一样,注定没有结果。”
端木浅一怔,原来是这样。
他从没想过,这一棵和从前家中那棵的渊源。
他记得姚拂转过身,折了最好看的枝条,对他说:它还没有结出果子来,但开花了,也挺好看,送给你。
他也记得他没有接,拒绝她说:“很好看,我书斋已经插了一枝,你不妨自己留着。
他其实知道,她单手递给他,是因为手划伤了,不想被他看到,而他也忍住没问。
自姚拂逃婚后,他就觉得,他脚下的轨迹,与她再无关联。她既不在他轨迹旁边,也不在轨迹之上,她被他放置在遥不可及的另一角度。
就像自两仪坊的石榴树延伸出的轨迹一样,他和辜星曳一起跑,他在马车上为她的不觉悟而气恼,最后他忍不住问,如果他爱上她如何是好。那条轨迹一直延伸下去,但那上面没有姚拂。
他对她不怨不憎,可是他现在为什么觉得曾经自诩的不憎不怨,好可笑?
他每次提到她,无论是态度,还是措辞,都极为优雅,可是他现在为什么觉得自己的优雅,好精心好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