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问道,“秦大夫,这孩子怎么样了?” 秦晖转头看向姜婉,似乎如鲠在喉,“王妃,这孩子他……他……” 妇人瞧见大夫为难的样子,以为孩子没救了,一下慌了神,哭声更大了,不住地向他们磕着头,“大夫,求您救救我的孩子,王妃,求您救救他,他要是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姜婉见秦晖吞吞吐吐,当即明白了七八分,便道,“秦大夫,您看看屋里其他的病人,是否也是这样。” 背后的小厮见情况不妙,想上去阻止,却被方炎拦下。 “王妃命大夫给百姓诊断,你们这是做什么?想违逆王妃不成?” 众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秦晖进了城隍庙里,把当中疑是生病的妇孺都检查了遍后,刚走出来,姜婉伸便手示意他不要开口,“秦大夫检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同本宫一起,去向王爷复命了。” 秦晖也是个明白人,没有再多言其他,只屈身拱手道,“是,王妃。” 众人上了马车,姜婉道,“去找王爷吧。” 小厮万般无奈,只好领了命,往河堤处赶去。 马车上只剩姜婉、方炎和秦晖,姜婉这时才问道,“秦大夫,方才本宫看你面色凝重,庙里那些病患,怕不是风寒这么简单吧?” 秦晖道,“王妃高明,庙里的老弱妇孺,十之八九,怕是染了瘟疫了!” 方炎道,“秦大夫,此话当真?若真是如此,方才王妃离那孩子那么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秦晖道,“应当不会,若草民诊断无误,里面的妇孺虽然大多都染了瘟疫,却应当都是刚刚染上不久,病状不重。况且王妃方才没有直接接触那孩子,应该不会这么快被染上。” 姜婉道,“那这些百姓还救么?” 秦晖道,“应该没问题。只是……” 姜婉道,“只是什么?” “只是……方才那个孩子,恐怕危险了。” 方炎急了,“秦大夫,你刚刚不是还说都是染上不久,病状不重吗?怎么又危险了?那咱们王妃到底会不会有事啊?” 秦晖叹气道,“唉,方大人您莫慌。一会儿我命人熬些防治之药,让王爷王妃先喝着。至于那孩子……虽然也是刚刚染上,但毕竟太小,身子骨弱……” 姜婉道,“那依秦大夫所言,孩子还能救吗?” 秦晖道,“可是可以,不过需要几个药童打下手。” 姜婉这才舒了一口气,“可以便好。方大人,劳烦你一会儿派人在城里找找还有没有医馆,找些药童来协助秦大夫。”转头又对秦晖道,“既然都能救,那么本宫要你把那庙里的妇孺都救了,一个也不许出事。” 两人拱手齐声道,“是,王妃。” 姜婉撩开轿帘,看窗外的雨仍是落个不停,想到方才在城隍庙里看到的一切,心下一叹,这夔州决堤之事,远比自己预料之中复杂许多。自己这边尚且如此,不知苏景云那边怎么样了。 正想着,轿帘忽然被拉开,姜婉刚想问这马夫怎么也不通报一声便私自拉开轿帘,一抬头才发现是苏景云站在轿外。 虽然身后有人执伞,但终究风大雨大,他的发丝仍被雨淋湿,清秀俊朗的面容上,不免也落了些许雨珠。 姜婉没想到苏景云会亲自来接她,一时愣住。 苏景云看她半晌没反应,沉声道,“爱妃还不下马车?” 姜婉这才回过神来,带着几分窘迫下了马车。 此时却见苏景云一手从于皓手中接过伞柄,一手自然地将姜婉拉至怀中。 姜婉被他的举动惊了一惊,不自觉伸手推他,却听苏景云低声在耳边道,“别动。” “我……我……”姜婉窘迫不已,旁边又有不少人,不好同他生气。 “雨大,你靠近些。” 苏景云言语自然,并无半点轻浮之意。姜婉这才没有继续反抗。 苏景云搂着姜婉,往一处草棚走去。等到了落座之处,才将脸烧得通红的姜婉放开。 “眼下环境所迫,委屈你了。” 姜婉原本有些生气,却见他神情凝重,也没戏谑地称呼她为“爱妃”,猜想这里或许发生了什么。再转头,才看见陈诞正跪在一旁地上,战战巍巍地发着抖。 “陈知府这是……?”姜婉疑惑。 “陈知府不是胆子大得很么?怎么,王妃问你话,你在此发什么抖呢?”苏景云坐到姜婉身边,言语冰冷,睥睨着陈诞。 “卑职……卑职却有失误,这治水之事,卑职也是头一回办,难免……难免有做得不当之处……” “放肆!失误?你知不知道,你这失误会害死多少百姓?你担待得起吗?” 从未见过苏景云这样生气,姜婉明白了七八。看来,不仅是百姓安置有问题,这河堤治理上,问题更是严重。 陈诞吓得趴到地上,带着哭腔道,“王爷饶命。卑职……卑职已经尽力了……” 苏景云强忍怒气,对于皓道,“去把方大人叫过来。” 方炎快步走了过来,跪于苏景云身前道,“方炎在此。” “方大人,陈知府所犯之罪,已罪不可赦,烦你记录在案,回京向皇上禀报。如今治水之案,本王会亲自处理,但事关重大,还需要方大人相助。” 方炎拱手相应。 姜婉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陈知府,对苏景云道,“王爷,安顿的百姓妾身已经看过了,不少妇孺都已染上风寒,秦大夫这几日都要去那边看诊,恐怕会很辛苦,希望王爷派两个侍卫前去相助。” 陈诞听闻姜婉说的是“风寒”而不是“瘟疫”,以为他们并未发现,心里即刻松懈了许多。 “来人,先将陈大人安置府中,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外出。” “于皓领令。陈大人,请吧。” 说罢,便将陈诞押解回他的知府中。 “王爷怎么不将那陈诞直接关入大牢?只是软禁府中,不怕他跑了?”姜婉不解。 “现在毕竟是在他的地盘。这夔州的问题,冰封非一日之寒,若现下就把他逼急了,怕对我们不利。再者,给他留些薄面,此后我们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原来如此,还是王爷想的周到。”姜婉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他人可偷听,方才低声对苏景云道,“王爷,刚才陈知府在,我不得已有事隐瞒。那城中被安置的百姓,并非风寒,而是瘟疫!” 原以为苏景云会很意外,却没想他万分镇定道,“本王早已料到了。看陈诞刚刚一直惶恐不安的样子,却在你说风寒二字后,神态轻松了不少。本王便知道远不止风寒这么简单。能在这种环境中滋生的,比风寒严重万分的,只能是瘟疫了。” “那王爷不问我,为什么不在陈诞面前说实话?” “是因为你一定发现了,患了瘟疫之人,远远不止他们让你看到的那些!”苏景云眉头紧锁,“哼,这些贪官污吏,究竟要祸害多少百姓才罢休?若本王此次不来,他们是不是打算就此瞒天过海了?!” “王爷可有打算?” “百姓瘟疫那边,还是要劳烦王妃带着秦晖处理了。方才你叫本王派几个侍卫,你看领多少去合适,便直接跟于皓说吧。” 姜婉柔声道,“无妨,我就要两个便够了。只是怕那陈诞狗急跳墙,他手下那几个小厮,鬼鬼祟祟的,让人好不心安。方大人和秦大夫都是文弱书生,要真的遇上了什么事,救不了百姓,怕是自己性命都不保了。” “你怎么就尽想着别人?你从前不过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可比那两个老头文弱多了。本王派去的侍卫,自然是保护本王的王妃的。” 姜婉闻言,虽不知苏景云何意,却不免娇羞。 “我……我不需要保护……他们应当不至于会有胆子动我。” “你错了。他们若真的被逼急了,最大的可能便你绑了你来要挟本王。” “那……你真的会被他们要挟吗?”姜婉不知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忽然不经思考便说了出来。一说完才发现自己问了这样愚蠢的问题,一时羞得不行。 “你说呢?且不说你是皇上亲赐的王妃,就凭你是本王如今最得力的盟友。本王也不会让你有事。” “啊,是啊,要是本姑娘真的出了什么事,王爷的大业也别想了。” 原来是因为皇上和盟约……不知怎的,姜婉心里竟浮出莫名的失望之感。她觉得自己有些生气,有些不满,甚至想质问苏景云。但是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