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至宫门前,王林上前,向值守军官说明了情况,并出示了赵王的诏书。负责把守宫门的军官接过诏书,查验无误之后,便直接放行了。不过,由于王宫之中不得有他国士兵进入,所以周强等十几名燕国卫士便不得不留在宫外等候,而赵政则驾驭着马车,载着姬丹进入宫内。 在王林地带领之下,赵政驾驭着马车来到了一处巍峨的宫殿门前,姬丹就在此处下了车,跟随王林进入殿内,而赵政则在一名小宦官地带领之下,将马车赶到了御马厩。将马车在御马厩停放妥帖之后,赵政便跟随小宦官到御马厩旁边的厢房休息等候。 厢房里的陈设比较简单,只有一个年老宦官在屋内打扫。那老宦官一见赵政跟着小宦官进屋,便热情地招呼他就座。 小宦官将赵政安顿好之后,便就此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政枯坐在座位之上,感觉十分无趣。抬眼望去,只见窗外草木葱郁,景色迷人,莺飞燕舞,生机勃勃,真是令人心向往之。 赵政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来这王宫一趟,却只关在这御马厩呆了半天,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怎么想个法儿,出去耍会儿才是。 当下赵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开口向那老宦官问道:“小人有些内急,不敢请问公公,茅厕所在何处?” 老宦官展颜一笑,伸手冲着门外一指:“沿门外这条小路往前走,到第二个叉路口往左拐就是了。” “多谢公公。” 赵政道一声谢,随即便三步两跳的出门而去。 赵政沿着老宦官所指走到了小路拐弯处,回头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于是便噗嗤一笑,不往左去,反径直往右侧而行。 赵政一路行来,但见处处景色迷人,美不胜收,不由心下暗叹:不愧是王宫所在,与寻常人家真是有天壤之别。不知不觉,已是渐行渐远。 赵政正在流连忘返,怡然自得之际,却不料耳畔忽然隐隐传来一阵哭泣之声。这哭声如怨如慕,凄婉动人,直接深入到赵政的内心深处,令他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奇怪,是谁会在这王宫之内哭泣呢? 赵政当下好奇心大起,循声看去,发现哭声是从不远处的一处小小园林传过来的。 鬼使神差之下,赵政不由自主地迈动脚步,直奔园林而来。 园林的外围是一条环状小溪,一道木制拱桥跨越溪流,连接园林内外。小溪两边皆是依依杨柳,将春日的骄阳遮挡在外,使得园林内凉爽怡人。小溪涔涔流动,汇入园林中央一汪碧泉之内。碧泉之中,有数不清的鱼儿在泉水之中欢快地畅游嬉戏。红鱼绿水,相映成趣。 此时,在碧泉旁边,正有一位与赵政年龄相仿的少女俏然独立,以手拭泪。 看着那少女孤寂的身影,赵政好奇心起,忍不住开口问道:“刚才是你在这里哭吗?你为什么要哭呢?有谁欺负你了吗?” 那少女乍听此言,讶异非常,当下倏然转身,一双妙目直向赵政看去。 赵政凝神仔细观瞧,却只见此女面庞清丽、文雅端庄,气质着实非凡,只是面颊之上犹有泪痕,望之犹如梨花带雨一般,说不出得娇媚动人。 赵政没有想到此女竟然秀美如斯,身体如遭电击一般,一时呆愣当地,动弹不得。他平日里所接触的同龄女子,皆出身于街头巷尾的普通人家,不但姿色平平,更兼举止鄙俗,又何曾见过此等天香国色、丽质天成。再加上他少年心怀,正是情窦初开之时,此时一见此女,又如何能不惊为天人、满心倾慕,因此这才会有短暂的失神。 只见那少女秀眉微蹙,朱唇轻启,略带警惕地向赵政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听到少女发问,赵政这才回过神来,当下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冲那少女抱拳一揖道:“我叫赵政,邯郸人。是一个朋友带我来的。” “你的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他名叫姬丹,是燕国国君的公子,奉命前来出使赵国。” “姬丹?原来是他啊!” 那少女听赵政如此说,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愉之色,显是对这个名字颇有些抵触之心。 “怎么?你认识他吗?” 看到少女微愠的神色,赵政不禁好奇地问道。 那少女听赵政如此说,眼中一丝异样的光彩闪过,不客气地回道:“不认识。我来问你,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赵政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答道“当然知道了,这里不就是咱们赵国的王宫嘛!” 少女冷哼一声,森然说道:“既然知道这里是王宫,你还敢到处乱跑,难道不怕掉脑袋吗?” “呵呵,我人小,宫里的人发现不了我的。”赵政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吹牛,你现在不就被我给发现了吗?” “你弄清楚好不好,我可不是被你发现的,而是被你的哭声引到这儿来的。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的眼眸调皮地来回转了转,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叫卫环,是燕国人。” “燕国人?你既然是燕国人,又怎么到了我们赵国的王宫里呢?” 听卫环如此说,赵政很是好奇。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卫环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家原来居住在燕齐两国的边境。那些可恶的齐国人经常越境来燕国袭扰,掠夺人口,抢劫财物。我就是在一次齐国人的偷袭中被他们掳到了齐国,被献给了齐国公子田建,做了一名舞姬。这次田建出使赵国,我也被当成礼物送到了宫里。刚才我因为被宫里的人责罚,再加上思念远在家乡的父母,所以才忍不住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哭泣。” “原来是这样。” 听闻此言,赵政这才心下恍然,当下微微点了点头。 燕齐两国本是世仇,两国之间争斗不断,经常互相攻伐,掳掠人口,贩卖为奴,卫环所说倒也合情合理。赵政对于卫环的遭遇十分同情,内心的确想帮帮她,可是思来想去,自己对这件事情也确实是无能为力,只好默然以对。毕竟这里是王宫,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掉脑袋的,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回去和公子姬丹商量一下,也许他会有什么好办法也说不定。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赵政终于开口了:“你多保重吧,我要回去了。我家公子觐见大王,也该下朝了。如果他回来找不到我,那可就麻烦了。” 他躬身向卫环简单告别,随即便转身离去。可是,他才刚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嘤嘤啜泣之声,其声悲怆,令人不忍卒闻。 赵政心下不忍,转回身来问道:“你干嘛又要哭呢?让人家心里也跟着怪难受的。” 只见卫环抽噎着道:“我——我想我的爹娘!呜呜呜——在这宫里,没一个人疼我、爱我,他们就知道骂我,打我——呜呜呜——我好想回家!” 听卫环如此说,赵政不由得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他打小没有父亲,这种对于亲人的思念之情,真可说是痛入骨髓、深有体会。 他忍不住走到少女身前,伸出手来,轻抚着少女的肩头,柔声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以后——我会尽量多来看看你的。” 不过,这话说出口来,连赵政自己都不太相信。这王宫戒备森严,岂是寻常百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正在此时,卫环突然一把抓住了赵政的手臂,睁着一双泪眼,紧紧注视着赵政,颤声说道:“求求你——带我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啊——这——这怎么可以呢?”听少女如此说,赵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里可是王宫啊!” “王宫又怎么啦?你还不是照样进来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卫环直直地看着赵政,俏脸上满是哀求的表情,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面对着少女充满期待的眼神,赵政不由得沉默了。 他有心要帮助卫环脱离苦难,但是却又怕连累姬丹,因此左右为难。 看着赵政犹豫不决的样子,卫环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只见她猛地转身,作势就要跳入泉水之中。赵政吓了一跳,连忙一把将卫环拦腰抱住。 “放手、放手,快放开我。”卫环不住地拍打着赵政的手臂,口中喝斥连连,让赵政放开自己。 这种时候,赵政自然是不敢轻易松手。 赵政紧紧地抱住卫环,沉声喝问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只见卫环抽抽噎噎,凄然言道:“这宫里也没人疼我、爱我,到处都有人欺负我。我一个人活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你怎么能说这种傻话。今天有我在这里,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寻短见的。” 赵政忍不住凝眉厉声喝斥。 “那没有用的。你拦得了我第一次,拦不了我第二次,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跟着我。等你走了,我照样还是要去死的。我既然下定了决心,是谁也拦不住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