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面上不显,握住章嬷嬷的手安慰道:“也不过就是我这一家人要关起门来装几年孙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章嬷嬷勉强笑道:“我还以为您要把云家交给您一手带大的梦阑,想不到回来一个小小姐,竟然让您喜欢得忘了旁人了。”
“喜欢?”文老太君摇摇头,“云桐这丫头,不讨人喜欢。小小一个丫头,明明就聪明得跟只狐狸一样,却非要装得天真可爱。京城这地方不养人啊,好好的孩子都给教坏了。”
*
云桐打了个冷颤,连忙接过梨果给她的手炉,揣进怀里。
今天跟着她回来的丫头,收拾好了东西,就回到书房,站在她面前。
梨果已经做完了今天的功课,跟在云桐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
云桐已经看过了她装在匣子里的卖身契。
上头没有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年头,签下卖身契的都是流民,没有田地也没有身份,一辈子也没有赎身的可能性。
大家心知肚明,这卖身契多半都是随便写写。
云桐将卖身契放回匣子里。
“不看这个了,你来说说吧,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奴婢原来的家人遇了船难,只剩下奴婢一个人。”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跟了姑娘,自然是要姑娘给取个名字。”她低着头不与云桐对视。
云桐看着这个孩子,她与很多为奴为婢的人一样,并不是心甘情愿落到这个境地的。
哪怕嘴里说着认命,心里的不甘也很难抹除。
她多少猜得到文老太君给她这么一个孩子的目的:若是连这个孩子都不能降服,那也不用再说以后的事情了。
“你会写字吗?”
听到云桐突然问这个,那孩子下意识抬起头:“会。”
“读过书,那还会别的吗?”
她想了想对云桐道:“我会说狄族话。”
说起自己过往的事情,就忘记自称奴婢了。
随即她又低下头:“只是跟着……家里人学了个大概。”
“你是自己做主把自己卖了?”
“是的。”她点点头:“我没得选,就算跟着船回了家乡,那儿的亲人早晚也会卖了我,横竖都是卖,那我就自己卖。”
这孩子倒是能说实话,云桐将手边的一支笔递给她,又推给她一叠纸。
“那么你再自己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吧。”
女孩接过笔,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梨果:“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梨果!”梨果跑回自己的书桌取了自己用的笔来,将名字写给她看。
女孩盯着这个名字沉吟片刻,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
“桃珠。”
云桐又看了看这个名字。
梨果已经带着桃珠下去了,她有许多事要给这位新人交代。
“这算是过了第一关吧。”云桐喃喃自语道。
她将两张写了名字的纸,放在她要留下的那堆习字里。
回来拆朱十一带给她的信。
卢郡守的女儿卢扬在信中向她解释了那幅四相图的来历,并表示希望来海洲拜访云桐亲自来领她的图纸。
“今年不合适。”云桐飞快地写好回信。
虽然因为老太君还健在的缘故,为祖父守孝这事基本都落在了她父亲云晦的身上。
但至少今年,家中还是不方便招待外人。
接下来,文三冰又递了厚厚一叠纸。云桐打眼一看,至少有一半都是在拍文落寒的马屁。
她资金的时候刻意模糊身份,就是为了借母亲的势。
不过这文三冰的废话可真多。
好在话多,做的事也多。
他已经摸清了黄塘的药材生产与药铺生意。
云桐在他递来的单子上圈出几种能治外伤或者伤寒的药材,要他尽快屯一些。
“药材准备好了,可是人手怎么办?”
云桐用笔随意戳着,在纸上留下一笔笔不知所谓的墨痕。
“若有老太君手里有会打架的家丁,怕是早就能把开赌场的人压制住,看来家里是没有的……”
到头来还是要靠朱十一,也不知道他要价多少,能不能请得起。
桌上还剩一封用牛皮纸密封的信,没有署名,云桐拿起的时候,感觉到信封里有重物。
她拆开信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是一对银质的带扣,镂空雕刻出夸张的兽纹。
再看信纸。
“说来就来,也不知道先打个招呼。”她喃喃抱怨。
云桐拿起笔将落款上“季鸣鸿”三个字,狠狠圈了一下。